九殺門密閉倉庫。
王弼一個人站在昏暗的倉庫里抽著煙,燈光斜照下來,將他本就瘦長的身體拉的更長。
他右手夾煙,左手指尖輕輕的敲擊著桌面,清脆的聲響回蕩在空曠的倉庫里,思緒也隨著聲音飄散開來。
如果不出意外,今晚就能拿到玄冥甲,這樣一來就只差黃龍魂和白虎骨就可以復活蚩尤大神。
雖說他是九殺門九大殺將中最小的,可是辦事老練穩重殺伐果決是眾兄弟中出類拔萃的,也正因如此,大哥才會把如此重要的事交給他。
一定不能讓大哥失望,一定要復活蚩尤大神,千百年來的努力一定會實現。
剛才,他把今晚的計劃給大哥做了匯報,大哥沒有評價,只是叮囑他只準成功,不準失敗,否則他這一支將全部自殺贖罪。
王弼覺得這是理所應當的,作為九殺門的殺將,任務又如此重要,完不成當然要自殺謝罪。
他不在乎自己的性命,在乎的是自己死了就見不到蚩尤大神復活的那一天,這是最讓他不甘的。
所以,今晚不能失敗,必須成功。
況且,大哥在電話中還隱約透露白虎骨也有線索,如果這次任務完成的好,那么尋找白虎骨的重擔也會落在自己肩上。
他十分享受肩擔重任的感覺。
王弼深深的吸了一口煙,看著桌上散亂的紙張,再次把今晚的計劃做了一遍推演,確保萬無一失。
他看了一下時間,馬上五點。
按計劃宛晨此刻已經混入了尋寶隊伍,只要能找到靈水鎮,憑她的身手,取一點玄冥甲是絕對沒有問題的。
但是,她受傷了,而且還傷的不輕。
他問宛晨能否繼續完成任務,宛晨一句話也沒有說,只是咬著泛白的嘴唇點了點頭。
王弼知道宛晨平時不愛說話,也沒有追問她是如何受的傷,九殺門做事向來只問結果,不問過程。
他拿出最好的療傷藥給她,可以強制止血,阻斷傷口區域的神經傳輸,運動自如,看起來和常人無異。
王弼做事,一向是要確保萬無一失的。
所以,宛晨只是A方案的執行者,如果她失敗,就會啟動B方案。
這B方案就大不一樣,不但需要他自己動手,而且十分粗暴殘忍、不擇手段。
想到有可能自己又要大開殺戒,嘴角不由的撕開一絲笑容。
他十分享受殺戮的過程,作為九殺門的殺將,他很少殺人。門規規定,不能妄殺一人,但是,如果有關種族存亡的大事,就算尸橫遍野也毫無所謂。
王弼呼出一口長長的煙霧,收攏桌上的紙張,扔在垃圾桶里。
“呲!”
火柴應聲而亮,一絲青煙冒起來,火光由小而大。
垃圾桶里的紙張被點燃了,火苗越串越高,幾乎要燎到王弼的襯衫。
王弼任憑熾熱的火光炙烤著臉頰,雙眼死死的盯著熊熊烈火,沒有眨眼沒有退卻。
他很享受這種肢體的疼痛帶來的快感,這或許是最能讓他興奮的東西了。
垃圾桶里的紙張很快燃盡,唯有寥寥青煙還在盤旋。
王弼又點一只煙,把椅子拉開一點,坐下,雙腳習慣性的交叉起來放在桌上。
靠在厚實的座椅上,他的眼皮漸感沉重,右手也變得疲軟,夾著煙的手指緩緩松開,煙頭掉在地上,火星四濺。
不知過了多久……
腳步聲?
一大群人的腳步聲——
越來越近——
迷迷糊糊之中王弼感到有一大群人正在朝倉庫逼近,他猛然睜開雙眼,收腿起身,迅速朝大門走去。
可剛走到一半,就停住了腳步,轉而回到桌旁,將椅子挪到另一邊,再次擱腳桌上,躺椅閉眼,假裝睡著。
他之所以如此,是因為他感到來者人多勢眾,而且肯定早有準備。
如果倉皇去看,不但來不及關門,氣勢上會落入下風,而且一點先機都沒有,若被看見,還丟了自己一代殺將的威風。
更重要的是,眼下他的所有手下都派出去了,這諾大的倉庫就只剩下他一人,僅靠自己一人是無論如何也守不住門的,何況這倉庫大門并沒有上鎖。
他沒有想過馬上召集人手回來,因為他們都有更重要的事做——保證晚上行動的順利進行,如果此時叫回來,就會打亂計劃,所以,眼下無論發生什么都只有靠自己一人面對。
王弼一點也沒有怕,反而有點興奮,因為來者越多,說明攻擊之勢越明,他也有足夠的理由大開殺戒。
只要不是血月衛虎屠使者這樣的高戰力,一般的人類,他也沒有放在眼里。
且看他們所為何來!
腳步聲越來越近,王弼的心反而越發冷靜。
來者正是尹豐。
尹豐這次的動靜很大,一共有四十多名手下,而且個個都是精兵強將。
他命二十人留在倉庫外,把守各個緊要出口,以免不相干的人出入。
自己帶著尹宏和其他人進入倉庫。
讓他意外的是,九殺門的指揮中心不但如此的簡陋,而且防衛也太過松懈,是他們名聲在外其實難副,還是過于自信根本不需要防衛?
他不敢妄下定論,也不敢放松警戒。
尹宏帶人把倉庫門打開,隨著一陣金屬摩擦的吱呀之聲,庫門打開了。
二十多人迅速跑了進去,其后便是尹宏。
尹豐走在最后,他今天穿了一套黑色繡龍唐裝,厚底夾板布鞋。
“爸爸,只有一個人!”
尹宏在尹豐耳邊小聲說,他已經帶人把倉庫里查看一遍,沒有其他人,只有王弼一人,見他閉目裝睡,知道此人不簡單,不敢貿然行動。
二十多人分成兩排,站在庫門兩邊,尹豐從中望去,只見倉庫正中的燈光之下,有一張桌子,一人斜躺在椅子上,雙腳交叉著放在桌上,甚是悠閑。
尹豐緩步走去,眼神緊緊的盯著王弼的臉,他想通過王弼表情的變化來判斷此人的深淺。
尹豐邁著沉穩的步伐,不急不緩,一步一步向王弼靠近,可王弼竟然一點反應都沒有,閉著的眼瞼也是紋絲不動。
尹豐知道此人裝睡,一般人在如此狀況之下假寐是做不到眼瞼不動的,除非這人心里一點懼意都沒。
他覺得眼前的人十有八九就是九殺門的九大殺將之一的王弼,不但因為他的身型跟趙燕子描述的相近,更重要的是這份氣定神閑的霸氣不是常人能裝的出來的。
尹豐終于來到桌前,與王弼近在咫尺,他拱手抱拳,朗聲道:“閣下應該就是王將了,在下尹豐,冒昧到訪,萬望海涵!”
尹豐聲音洪亮,中氣十足,不卑不亢,也是在告訴王弼,我尹豐不是泛泛之輩,不怕你們九殺門,你就不要裝了。
尹宏他們的目光片刻不離尹豐,都屏氣凝神,枕戈待旦,隨時做好應對突發情況的準備。
尹豐的話音在倉庫里回蕩,漸漸消失,待周圍鴉雀無聲之時,王弼緩緩的睜開了眼。
王弼內心飄過一絲喜悅,這人稱呼自己為將,說明對他滿懷敬意,也對他們九殺門頗有了解。
一雙細小的眼睛在尹豐身上停留片刻,隨后掃視一下尹宏他們,接著將腿從桌上撤下,從桌上拿起煙盒,抽出一支煙,劃亮一根火柴,將煙點上。
整個過程旁若無人。
吸入一口煙后,王弼說話了,一字一句從細小的黃牙里蹦了出來。
“哦!原來是大名鼎鼎的尹總!幸會幸會!”
尹宏見王弼傲慢無禮,本想上去教訓一下,剛要上前就被尹豐制止。
他看不慣王弼坐著,父親站著,見不遠處還有一張椅子,便把椅子搬了過來,放在尹豐身后。
尹豐也沒有拒絕,泰然坐下,跟王弼面對面對峙。
王弼對尹宏投去一絲贊賞的目光。
“不知尹總光臨,有何指教?”
聲音平淡而冷靜,聽上去威嚴全無,正是這份從容,在老江湖面前顯得越發自信。
王弼知道尹豐肯定不是來找他做生意的,如此大的陣仗,十有八九有天大的矛盾或者誤解。
尹豐思量片刻,琢磨著是直接說明來意還是與其周旋,便朝尹宏做了一個手勢。
尹宏會意,拿出一張照片,放在桌上。
尹豐將照片慢慢的推到王弼面前。
“王將可認識此人?”
王弼的目光從尹豐的臉移到手臂,最后停留在照片上,那圖片中的人分明就是宛晨,禁不住眼光一閃。
就這一個小小的破綻,也沒有逃過尹豐如炬的目光,他清楚王弼識得此人,王弼也知道自己剛才沒有把持住,被尹豐看出來了。
“有這么個人!蓖蹂稣f。
尹豐臉上露出一絲滿足的笑意,一是對自己滿意,二是對王弼滿意。這笑意來的快,去的也快,但還是被王弼看見了。
“可否請她出來?”
王弼呼出一口煙,說:“為何?”
尹豐感到一絲壓抑,煙霧后面的王弼又多了幾分捉摸不定的神態,說:“此人既然是閣下的人,當然知道我今天的來意。”
王弼從看見宛晨的照片時就知道此事不簡單。宛晨的傷勢如此嚴重,這群人的實力定是不容小覷。他不知道宛晨是因為中毒才受傷的。
可習慣使然,他沒有追問事件緣由,所以宛晨究竟干了什么他并不知情。
九殺門的門規極嚴,沒人敢逾規辦事,沒有追問的必要。
王弼盤算著,回答知道或不知道都不是最穩妥的。
如果回答知道,宛晨卻犯了門規,捅了天大的簍子,對九殺門的聲譽有損。
如果回答不知道,就顯得自己昏庸無能,馭下無方。
“九殺門生意繁復,人員眾多——”
尹豐剛才還覺得王弼是個誠實的人,沒想到現在竟然開始打起太極,不禁對自己剛才的輕率感到慚愧。
思來想去還是直來直去比較好,眼下的形勢也是對自己有利,再耗下去說不定對方的援軍就到了。
“王將既然有難言之處,我就開誠布公了。不知是何人要取我兒子的性命?我愿出十倍價格報仇!
尹豐此話一出,王弼再也坐不住了,挪了一下身子,猛吸一口煙。
他萬萬沒想到宛晨竟然會做出私自殺人的事來,這是九殺門的大忌,是必死的行為,一向謹慎的宛晨怎么會做出如此出格的事?
昨晚上到底發生了什么?此時他很后悔沒有過問宛晨。
眼前這尹豐也不是尋常之人,我們殺了他的兒子,竟然還坐的住。
尹豐見王弼沒有答話,繼續說:“拿人錢財,替人消災,乃是貴派的業務,我也懂規矩,恩怨分明。但是,我知道九殺門還有一個規矩,只要拿出超過九倍的報酬,就能殺任何人,F在,我愿意拿出十倍的報酬,為我兒子報仇!
王弼和尹豐目光對視,互不相讓,雙方都知道危機已是一觸即發。
尹豐接著說:“其二,九殺門何時做起了竊物偷寶的業務?這女人不但殺了我的兒子,還盜走我的寶物!
王弼再也掩飾不了持續而來的震驚,脫口道:“什么寶物?”
尹豐見他情緒上來,知道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人的情緒一旦失控,談判就會事半功倍。
“我家祖傳的古老銅鏡,價值不菲。”
王弼簡直不敢相信宛晨竟會同時犯下兩條殺頭大罪,憤怒與疑慮不斷在心里發酵。
他看下時間已經不早,按照約定,要馬上趕往江邊。
但從眼下的情況來看,尹豐肯定是不會善罷甘休的,越耗下去,越對自己不利,不論如何都不能影響尋找玄冥甲,必須速戰速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