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鏈離陸暄額頭只有兩寸,被南宮宸牢牢抓住。
恢復了幾分神智的陳琳不可思議望向南宮宸:“你要救她?”
鐵繡磨摩下,南宮宸的手被割傷,血一滴滴落在陸暄額頭,流入眼里,染血了她凄惶的眼。
南宮宸仿佛沒有痛感一般,認真看向陳琳:“殺她臟了你的手。”
“哈哈哈哈”陳琳仰天狂笑,聲音嘶啞,凄厲,仿若失去所有的孤魂野鬼,笑得人心發慌:“沒了小宜,我生不如死。我已經在地獄里掙扎了三年,還有什么可怕的。少爺,如果你還念著當年小宜的救命恩人,今天就不要阻止我!”
南宮宸眉頭微蹙,抓著鐵鏈的手加重力道:“老師,三年了,你把自己封閉起來,沉浸在過往的痛苦里。可是,人死不能復生,你要活下去,好好活下去。”
陳琳一生未嫁,膝下只有陳家宜一個女兒。
三年前,陳家宜被一群混混凌辱至死,陳琳受不了打擊一夜白頭,瘋瘋癲癲。
怕她出什么意外,南宮宸只得將她關起來,派人好好照料。
南宮宸患有先天性腎功能不足,最后發展成了尿毒癥,是陳琳捐了一顆腎給他,他才能恢復健康。
他已經保護不了陳家宜了,一定要替她好好照顧陳琳。
三年來,尋遍名醫,陳琳病得越來越重,誰都不認識,成天抱著陳家宜兒時的舊玩具,時而唱歌,時而哭泣。
他想或許心中的恨能激發出她的意志,這一招真的奏效了,但他未料到陳琳一心想要陸暄的命。
“沒了小宜,我還活著做什么?少爺,求求你,讓我殺了她,殺了她!”陳琳雙目赤紅如血,用力拽鐵鏈,今天就算拼了這條命,她也要殺了陸暄!
兩人拉扯間,南宮宸手上的血不停往下滴。
溫熱粘膩的液體淌了陸暄滿臉,灼痛了她的心。倏地,想起自己的責任,她還不能死,她還有好多事沒有做。
趁著陳琳與南宮宸拉扯,陸暄拼盡全力推開壓著自己的陳琳,連滾帶爬往外逃。
陳琳撲上前,卻只能抓住她的腳,雙手如鉗,拼死也要拖她下地獄。
“陸暄,我要殺了你,一定要殺了你!”陳琳同樣趴在地上,蠕動著爬上來。
“放開我,陳家宜不是我殺的,不是!”陸暄拼命蹬腿,陳琳怎么都不肯松手,尖長的指甲在陸暄腿上抓出斑斑血痕。
“我要你給我的女兒償命!”陳琳不管不顧,宛如從地獄爬出來的索魂惡鬼。
骨瘦如柴的陸暄力氣抵不過陳琳,感覺自己正被一點點被拖入深淵。
驚恐如滕纏住她的心,幾乎要將她吞沒。
“賤人,我要殺了你,殺了你!”陳琳狂叫著,面目扭曲。
絕望之中陸暄雙手亂抓,竟抓到了一張小矮凳,求生本能抓起往陳琳身上砸。
此時此刻,她只有一個念頭,活下去,她要活下去。
痛和驚迷亂了她的神智,臉上的血糊住了視線,陸暄發狠砸不停,直到一記重拳將她擊暈。
幽幽醒來,想起陳琳瘋狂要殺自己的模樣,陸暄驚跳而起,發現自己躺在橋洞下,手腳都凍僵了。
天空又開始飄起細雪,橋洞里黑漆漆,寒冷刺骨。
陸暄是土生土長的深城人,有記憶以來深城幾乎不下雪。
今年竟連續下了幾天雪,只是,她早沒了賞雪的閑情逸致,浪漫情懷,反厭惡起這刺骨冰寒,讓她無處藏身。
她身上仍是那件單薄的長裙,上面是干涸成褐色的血跡。
想起自己昏迷前的情形,陸暄一顆心揪得死緊,驚痛難安。
為了自保,她也了狂,不知道陳琳有沒有事?
轉念一想,陳琳應該沒事。否則,依南宮宸的個性,他必會讓自己償命,怎么可能輕易放過她?
唇角上揚,彎出自嘲的弧度,南宮宸命人把自己丟在這冰天雪地里算是仁慈嗎?
他是打算讓她死在路邊,別污了他的家吧。
思緒百轉,前塵糾葛,恩怨情仇。
兩天沒吃東西了,她好餓,又冷又餓。
緊緊抱著行李袋,里面不僅是她全部身家,還有她重若生命的東西。
她應該感激南宮宸把這個還給了她。
風雪漸大,許多流浪漢來到這里避寒,有男有女,每個人都冷漠,戒備,視所有人為仇敵,牢牢護住自己僅有的東西,唯恐有人趁火打劫!
陸暄是新來的,占不了好位置,被趕到風口。
寒風如刀刮著臉頰,飄雪落在身上蝕骨地冷。
肚子餓得疼痛,陸暄知道再不吃點東西,她很難熬過這漫漫長夜。
“一天沒吃東西了吧?”突兀的聲音嚇得陸暄一顆心怦怦亂跳,定晴一看,秀眉深鎖。
身邊坐著一位四五十歲的男人,經年未洗的頭發糾結成團,散發著油膩難聞的膻腥味,黝黑油膩的臉掛著不懷好意的笑。尖嘴猴腮,一雙綠豆眼亮得可怕,仿若看到獵物的狐貍。
望望四周,人很多,聲音嘈雜,分成幾個小圈子,各自為政,互不干涉。
陸暄明白這種地方,欺凌弱小是常態,誰都不會多管閑事。
抱緊懷里的行李袋,坐在橋洞外,離老流浪漢遠些。
“天寒地凍,你穿這么少坐在那,明天早上就是一具凍僵的尸體。來,我這有碗熱湯,你喝了暖暖身子。”老流浪漢打開簡易包裝盒,一次性泡沫碗里熱氣氤氳,誘惑著陸暄。
陸暄雙眼直勾勾盯著那碗飄著那片青茶葉子的熱湯,熟食的香氣掩蓋了四周惡心的腥臭,堪比瓊漿玉液。
情不自禁咽了口口水,眼里是壓抑不住的渴望。
“來,過來這邊坐,這碗湯就是你的了。”老流浪漢刻意壓低的聲音透過氤氳煙霧,撩撥著陸暄極度渴望的心弦,控制不住自己,往里挪了挪。
老流浪漢露出得逞的笑,將熱湯遞到陸暄面前,繼續誘惑:“到里面來喝,瞧你,渾身都凍僵了。”
陸暄餓得頭昏眼花,凍得四肢麻木,腦中一個聲音蠱惑著:“喝吧,喝吧,喝了就暖和了,不然,你熬不過今夜。”
神智飄忽,有條無形絲線拉扯著她,陸暄如餓虎撲食,一把搶過老流浪手上的熱湯,咕嚕嚕喝了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