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晚過后沒幾天,李妍就來找我商量要搬去紀閔川那頭住的事。
她到底還是含蓄,沒有直接說明。
但我早有心理準備,她提及這事,我就立馬替她說破,免得她為了我的感受費心思繞彎彎。
“我呀,都理解,你就不要覺得不好意思。”我把洗好的青棗端上桌,推到她面前,“看到你跟紀閔川終于走到今天,我高興還來不及。”
“不怪我重色輕友?”李妍雙手攀在我的手腕上,眼神巴巴的,好像剛剛睜開眼睛的小奶貓。
我拿顆棗子沒好氣地塞進她嘴里,“沒力氣怪你。”
其實我根本不怪她。
我為什么要怪她。
如果不是李妍在背后找紀閔川幫忙,這時候我跟藍浩可能還沒撕完。
讓這場戰(zhàn)爭在無聲無息中偃旗息鼓的最大功臣是紀閔川,可背后的軍師卻是李妍。
我在乎這份恩。
“那你打算什么時候搬?”我咬著棗子問她。
“等你找到新室友再搬啊。”李妍一手撐著頭,一手拿起青棗往嘴里送,“或者,你搬爸媽那去住吧?你看安安多想你啊,每次你回去都……”
我抬手制止她說下去。
“我離安安遠點對他好。”
“你是不是還在擔心王云陽會干什么?”李妍皺眉,“她應(yīng)該沒本事再那么折騰了。我讓閔川去調(diào)查過,她跟現(xiàn)在的男朋友住在城中村一間月租幾百塊的破爛房里,過著吃了這頓、不知道下頓在哪的日子,哪里有本事再來傷害你?”
不,越是她落到慘境,她越容易產(chǎn)生負面情緒,譬如仇恨。
像她那種人,一箭之仇可以記半生,但奪愛之仇應(yīng)該可以恨一輩子。
我真想知道藍浩媽媽到底有沒有找過王云陽,真想見見王云陽被她深愛的男人的媽媽當面羞辱的情形。
李妍搖了搖我的手臂,將我從出神中喚回。
“對了,心悅找到新住處了嗎?我搬走之后,讓她搬進來吧?”
“嗯,我也是這樣打算的。”
我昨天剛跟高心悅聯(lián)系過,她短時間內(nèi)不打算找工作,想休息一段時間,放松放松心情,之后再決定繼續(xù)做朝九晚五的上班族還是自己做生意當老板。
我對她的決定表示支持,并且也跟她提過李妍和紀閔川有情.人終成眷屬的事。高心悅聰明得很,當時就知道我會失去李妍這個室友,并已經(jīng)提前預定了李妍那個房間。
“這樣就好啦!以后我們還是住在一起啊!”李妍抱著我,蹭我,活脫脫就是戀愛中的小貓咪的嬌羞姿態(tài),“你跟沈睿源發(fā)展得怎么樣?”
“不怎么樣。順其自然。還有啊,不準成天問這件事!”
不讓她問,是因為我怕。
我怕她們問多了,我自己會想得更多,期盼更多。
但我想和沈睿源一起并肩走,看看我們到底能走到什么地方。
幾天后,李妍搬走,高心悅搬進小公寓。
除此之外,生活一切照舊,我的工作越來越忙,有時候晚上回來還加加班,看看其他訪談節(jié)目收視高的幾期,反反復復看,總結(jié),分析數(shù)據(jù)。
高心悅見到了不免要吐槽一句,說我的上司壓榨勞動力。
但其實我做的這些不是秦昊陽硬性要求的,而是出于他交給我的任務(wù),我自己想要去提升,去拓展,這樣才能不盡量辜負秦昊陽對我的栽培之意。
日子一天天過,我像是沒有重心地活著,卻又很清楚自己心里惦記著一件事。這件事在睡前尤其會從腦子里跳出來,惹得我心癢不安。
直到沈睿源終于打電話約我本周六一起吃飯。
我從周三起就開始有意無意地多看了衣柜里的衣服幾眼,到了周五,徹底不知道自己應(yīng)該穿什么去赴約。
于是我找高心悅幫忙出主意,高心悅一聽沈睿源要帶我去相親,不像李妍那樣眉開眼笑,反倒替我捏了把汗。
“他的相親對象哪能是一般人啊——你真的要去?”
“我就是去跟著一起吃個飯……”自欺欺人的話我越說越小聲。
高心悅一邊在她衣柜里翻衣服給我,一邊苦口婆心地提醒我,“妞,不是我見不得你好。我就是覺得,像沈睿源這種人就像是活在云端的一樣,而我們活在地上。”
她挑了一條月白色的短裙給我,又搭配上一件仿真皮草。
“這個……不適合我吧。”
我倒不是在意這外衣不是真的動物皮毛,而是因為皮草這種裝束太隆重,我穿得上也駕馭不住,干脆不要為難自己。
“那你穿那件淡灰色的大衣,顯得精神又干練。”高心悅認真幫我參謀,仿佛是我要去跟沈睿源相親。
她雙手交叉環(huán)抱在胸前,看我面上掛著笑,氣壞了似的念叨我。
“你心怎么這么大啊?既然你喜歡他,你就別讓他跟別的女人相親啊。”
我在他心里還沒到那種程度吧。
我貪心,但是不心急。
念著他幫過我那么多次,我想用我的有求必應(yīng)來回報他,但絕不希望用感情給他施壓或者將他捆綁。
“你們這些年輕人談個戀愛像打太極似的,我真是看不懂。”高心悅拿過我手里的裙子,掛起來,用蒸汽熨斗幫我除掉上面的細褶皺,“不過你不是容易吃虧的性格,這還算讓我放心。”
周六早上,沈睿源來公寓樓下接我。
他的車招來數(shù)道目光,我面無表情地頂著寒風走過去時,聽見有人說:“哇那女的可攀了個高枝!”
關(guān)你屁事。
我在心里回敬一句,旋即開門坐進車里。
“不想要腿了?”沈睿源擰著眉頭看向我。
我腿上單薄的肉絲絲襪的確無法抵御12月初的獵獵寒風,可愛美就是要付出代價的,我愿意吃這個苦。
“沒關(guān)系,我不冷啊。”我笑笑。
反正就算冷,他也看不出來,橘色口紅可以很好地把因為冷而變得烏青的唇色掩飾得滴水不漏。
沈睿源沒說話,從后座抓起毯子給我蓋在腿上。
“我看著覺得冷。你權(quán)當是照顧我的感受,蓋好。”
我掖著毯子的邊緣,心里柔軟一片。
吃飯的地點定在市中心某高樓頂層的觀景餐廳。
還沒到目的地,我就能見到那座高.聳入云的大廈,以及其頂層全玻璃外壁的設(shè)計。
以前就聽說過那里是人均2000以上的消費場所,李妍曾經(jīng)打過一個比喻,說當人踏進那家餐廳的時候,就能聽見碎紙機碎錢的聲音。
下車后,我被毯子焐熱的雙腿又得可憐兮兮地在寒風中作戰(zhàn)。
沈睿源多看了兩眼,隨后走到我身邊,彎起手臂,示意我挽上。
來都來了,沒有在現(xiàn)在這刻退縮的道理。
我伸手挽住他的手臂,同時聽見他用輕如鵝毛的聲音說,“我是太陽,你靠近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