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清晗攙著柳煙兒走了出來，既然被看到了，洛明軒也不覺尷尬，勒馬停了下來。
“洛大哥，我想和你一起去。”陳清晗說道。
洛明軒搖了搖頭。
突然，陳清晗快跑兩步，一把抱住洛明軒。洛明軒本能地想避開，但還是停住腳步，任陳清晗抱著。
陳清晗下巴抵住洛明軒的肩膀，眼睛不禁紅了，哭著說道：“洛大哥，我不想你走……”
洛明軒看著遠方，平靜地說道：“我還會回來了。”
“嗯，我知道……我知道……可是我還是很難過……”
柳煙兒看著陳清晗抱著洛明軒，忽然覺得有些煩躁，這情緒來的很無厘頭，但確確實實存在，她把臉別過去。
洛明軒還是走了，陳清晗臉上的紅暈還沒有消去，她看著洛明軒的背影，窘迫地說道：“煙兒姐姐，我是不是很丟臉？”
“不會，你比世間別的女人要勇敢的多。”柳煙兒也看著那個身影。
……
輕車熟路，洛明軒走的很快，很快，他就來到茗山腳下。他將韁繩解掉，讓馬自己隨意走動，然后開始登山。
茗山，洛明軒已經足夠熟悉，但他一直都不敢說把茗山看了個透徹，他覺得茗山確實是一座寶藏，張沌就是那把鑰匙。
洛明軒先見過孫嵐，然后來到山頂。他認為張沌會很忙，沒想到張沌先他一步來到山頂。
張沌看著山下，問道：“都做好了？”
“嗯，做好了。”
“若你是凡人，你確實做的很好，但你不是，所以你做的并不是很好。比如，很多事你做的很麻煩。”
洛明軒沒有說話，他回茗山，主要目的就是來聽張沌訓話的。
“你想做凡人，但又拒絕成為凡人，你自以為自己都是按照普通人的套路行事，卻不知越是這樣，你就越與他們隔得遠，你把自己與這些普通人之間劃下了深深的界限。這樣不好。”
“師兄說的是，我記下了。”
洛明軒看著那些看不見的人們，問道：“師兄，我與一人結下仇怨，現在已經不死不休，但我沒有把握勝他。”
“嚴城的事，你幾乎沒有動手，陳家就被放了出來，李家就被流放，你靠的并不是武力。”
“但那人智慧之高，功力之盛，我也自嘆不如。”
哐！
不知何時，洛明軒身上的短劍已經到了張沌手中，張沌隨意揮了兩下，然后看著洛明軒問道：“這劍是好的還是壞的？”
“劍無好壞。”
“你也知道，劍是沒有好壞的，劍只有握在人的手中才能區分圣器、兇兵。力量同樣如此，世間沒有什么好力量、壞力量，它只有被使出來，做了事之后人民會自然區分，他的好壞，你說的不算。”張沌轉過臉，再次去看山，“你的力量不僅如此，你卻不知因為什么愿意排斥它。”
洛明軒沒有說話。
過了一會，洛明軒問道：“虞帝的事師兄想必知道了。”
“虞帝下半生一直在嚴城，我如何不知，只是他太過執著，才至心力焦竭，可惜可嘆！至于秦宣丟掉的一魂，為也沒有辦法。”
張沌從袖中拿出一粒暗綠色的丹藥，說道：“這是一粒還魂丹，無論是虞帝的病，還是秦宣的病，它都有用，但丟失的魂要你去找。”
“謝師兄，只是為何是一粒？”
“這就要看他的選擇了……”
洛明軒急著回茗山，還一個原因，是他急著想看看茗山凹的村民，雖然不過是十二天時間，但他還是怕發生意外。好在擔心的意外沒有發生，茗山凹現在變得很大，人也越來越多，眾多的房子在小小的村莊里面，顯得有些擁擠，這是好事。村長的事被鎮江知道后，鎮江立刻派人過來，只因他年紀太大，于是賜百兩白銀，布帛十匹，另牛羊數頭，還親筆寫下“國將”二字，給了他應有的尊重。這也很好。
洛明軒的到來沒有驚動任何人，所以他離開也沒有人知道。
同樣有一個人也沒有驚動任何人，就算看到他也不會在意。那從極東邊疆走來的小兵終于走到了嚴城，他在城外看了很長時間，看的城上守將都有些不耐，但守將依然沒有上前打擾，每一個從邊疆回來的兵都是戰士，都是英雄，他幾乎下意識地認為，這個人絕不是逃兵。
小兵確實不是逃兵，他看起來絲毫沒有逃命的疲憊，眼神灼灼，但讓人看到第一眼就覺得很累，身心俱疲。
終于，他收回目光，把帽檐壓得更低些，沿著街道來到第三條街，端詳了許久陳家大門，終于走上前去，輕輕敲門，然后便在一旁等待。
然而還沒待他走到邊上，大門就打開了。
陳清晗每天都在等洛明軒回來，就像是洛瑞等候著洛明軒，焦急，不知疲倦。陳清晗驚喜地走出門，看到了眼前的小兵，瞬間，變得失落，接著顯得有些錯愕，最終激動的喊道：
“哥！”
小兵抬起頭，露出潔白的牙齒，很有神彩的眼睛看陳清晗，笑了。
陳清晗激動地上前抱住小兵，這是她自從洛明軒上次離開之后，最開心的一刻。
陳威有兒子，但嚴城知道的人不多，而且自從五年前，再也沒有提過，甚至連陳威自己都沒提過。
五年前，陳杰不知什么原因，一怒離家出走，陳威大怒，發誓再也不認這個兒子。陳杰一走就是五年，五年在邊疆，換防時從來不回來。這一次，陳家出事，守將實在看不過去，特別命令他回來看看，他終于踏入歸程。
陳杰回來的消息立刻傳到了陳威那里，但陳威坐在書房，頭都沒抬一下。
“你還知道回來？”陳威看著眼前站著的年輕人，沒有感情地說道。
“若是知道你還這樣我肯定不會回來。”陳杰同樣平靜。
“爹，哥剛剛回來，你何必這樣？”陳清晗焦急的說道，她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但在她想來，有什么事比哥活著回來更重要？
“陳杰！要是這里留不下你，你盡可以走！”陳威怒目圓睜，拍著桌子站了起來。
“我不叫陳杰，我叫陳戒！”陳戒絲毫不讓，同樣看著陳威，“你以為我想待在這里？”
“你給我滾！”
陳戒不再看他，轉身走了出去。
陳清晗拽著他的手臂，死活不讓他走，一邊大聲哭道：“爹，哥好不容易回來，你到底想要怎樣啊？”
“哼！”陳威猛地甩了袖子，走了出去。
陳戒用有些粗糙的手指梳理著陳清晗的頭發，笑著說道：“清晗，沒事的。”
陳清晗點了點頭。
陳戒回來的消息同樣驚動了瓔珞郡主，聽到陳戒回來的消息的時候，瓔珞郡主正在給鐘靜王泡茶，當時她幾乎是將茶杯扔給鐘靜王，奔跑著前往陳家，一路上郡主風儀全不在意。嚴城的人也從來沒有見過這么漂亮的女孩子狼狽奔跑的模樣，于是都駐足觀看。
瓔珞覺得自己跑了很久，但她還是趕到了陳家。陳戒剛剛脫了衣服準備沐浴，接著就聽到了敲門聲。
瓔珞眼含淚水看著陳戒問道：“你回來了？”
陳戒露出他那無敵的微笑，點了點頭：“回來了。”
“什么時候回來的？”
“剛回來。”
“這些年你受苦了吧？”
“看著辛苦，其實也沒什么，時間長了，自然而然就習慣了。”
聽到陳戒說習慣了，瓔珞再也忍不住，淚水順著面頰流了下來，用一雙粉拳不停錘著陳戒的胸膛。
“這么多年，怎么就沒有一封信傳來？東疆難道就混亂到信都沒有人送了嗎？”
“瓔珞，對不起。”陳戒摟住瓔珞郡主，下巴靠在她頭上，小聲說道，“這些年讓你受苦了，對不起。”
“嗯。”
……
三日后，洛明軒回到嚴城。這幾日，皇上早已醒了，在丹藥的療效下，身體恢復挺快，精神也好了許多，只是還不能下床。鐘靜王被招進宮中，群臣奏折都交由王爺打理，皇上每日陪著秦宣玩。
洛明軒進城時就聽說了陳家大公子回家的消息，但他從沒有聽陳清晗說過她還有哥哥的事，所以不免有些奇怪。
陳戒這些日子經常住在胭脂香，而胭脂香中的姑娘顯然不認識這個迷死萬千少女的陳家公子，但這一點都不影響她們對他的喜愛，紛紛探出頭，向著下面觀望。
洛明軒先回到了陳家，而這一日，陳戒恰好沒有出去，洛明軒自然見到了這個人。
陳戒坐在房頂上，這是他多年前習慣坐的位子，他漫無目的地看著嚴城大街小巷的場景，看到有人從大門外走進來，就開始看這個人。
洛明軒也正好抬頭看他。
“洛明軒？”陳戒問道。
“正是在下。你是陳戒，清晗的哥哥？”
“是我。”
洛明軒覺得這樣說話不怎么好，輕輕躍起，一腳踢在墻上，輕輕借力，同樣來到屋頂，在陳戒邊上坐下。
“經常聽清晗提起你。”陳戒笑道。
“我卻從沒有聽清晗說過你。”洛明軒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