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夜間的驚動，人們回去后過了很久才陸續睡下，當人們再次醒來時，天已大亮了。從第一聲吆喝聲開始，街道也熱鬧了起來。

一切和往日似乎與往日一樣，又有些不同，鎮上的人民起來后第一件事并不是生火做飯，而是結伴來到了城外，城外是一片墳場。平日，鎮上的居民很少來到這里，來了也只能看到誰家的墳頭翻了新泥，哪家撒了紙錢，但今日，墳場中出現了一片灰燼，邊上還有許多碎裂的骨片。

不知是誰第一個對著茗山跪了下來，然后人們都跪了下來。

茗山腳下，云濤從睡夢中醒來，卻看到洛明軒坐在一火堆前拿著一個石碗對著自己招招手。經過一夜的修養，洛明軒身體已經完全恢復，如果忽略腹部的不適的話。

云濤收拾完衣物，走過去接過洛明軒手中的石碗，喝了一口。

“養神用的湯藥，味道不錯，當然要是有鹽巴的話，味道會更好。”洛明軒說道。

“嗯，以前聽說祥叔出鏢也曾喝過這種湯藥，當時羨慕的不得了，現在想想他們喝的肯定沒有這個好。”云濤看著北方，接著說道：“要是能讓祥叔也喝到就好了。”

洛明軒抬頭看了看，頭上便是茗山。

茗山高聳險峻，哪怕沒有神仙，茗山也應該是虞國最有名的山峰之一，因為這里最接近昊天。

洛明軒與云濤把系馬的韁繩解掉，放它們離開，然后開始上山。

隨著山風，往昔歷歷在目，三年前，洛明軒與錢懷瑜爬了千峰宗主峰，結了三年仙緣，三年后，他又與云濤爬這茗山，這一次不知道是誰成就了誰的仙緣。

茗山物產豐饒，充滿靈氣，卻少有什么靈物出現，偶爾出現一株幾十年生的靈藥也會被當地居民及時采下。恰恰如此，這里顯得與別處不同，這里更接人氣，嘗遍人間百態，方能體味修仙之意。

虞國皇帝勵精圖治，雖說未必事必躬親，也勝卻人間無數，但疆土太大，所謂鞭長莫及，而且這里是神仙住的地方，還輪不到他來指手劃腳，這里就要比別處自由許多，有些事卻未必是自由便能做的好的，比如這土地，到處都是碎石沙土，一般平民難以清除，虞國軍隊又不輕易來到這里，所以這里相比別的地方，土地更要緊張一些。

民以食為天，而糧食又離不開土地，好在茗山之上草木豐盛，把草鋤掉，甚至比山下那些土地還要肥沃一些，經過數百年幾十代人的努力，靠近山腳的地方卻被清理成梯田。

正如那客棧的掌柜的所說，這茗山上的神仙是個有趣的人，他對于這些事一概不問，除非有極大的事不得不出手，否則一律由山下人民自己解決，偶爾也會送一兩個弟子下山幫幫忙。無為而治的方式大受人民的歡迎，人們對山上的神仙更加愛戴。

由于山腳出時常有人經過，所以山路也頗有雛形，而且沿途的梯田也不是別處可以時常看到的，兩人邊走邊欣賞，倒也不覺得很累。然而越往上走，路就變得越加難行，山路陡峭，免不得要手腳并用。走不多時，兩人便已經精疲力竭，抬頭看看，行不過二三。

相比與洛明軒，云濤顯得更是不堪，而且還背著個大包裹，每一步顯得十分艱難。剛剛翻過一快近乎垂直的大石，就要坐下。

洛明軒看著他搖了搖頭。

千峰宗主峰上面主要是大道加持，讓人負重而行，但它早已修出山路。茗山卻沒有一條可以叫做路的山道，一切皆需手腳并用，一步一步，所以，茗山比千峰宗主峰更要難爬一些。

云濤無奈的看了一眼洛明軒，強撐著身子，緩緩的向上走，或者說爬。有草木的地方還好，可以借力，越往上去，從山下看去，還郁郁蔥蔥，但在山間卻經常遇到一大片寸草不生的山石，往往要費勁心思才能艱難爬過去。

上山幾乎是后輩修士必經之事，山上之人在你上山之時，可以看人，可以觀心，心誠不誠，意志堅不堅都可以從這一過程中看出，所以千萬年下來，已經成為一種習慣，尋仙先上山，修行先修身。

不知不覺之中，時間已過半晌，期間，除了起先洛明軒提醒了幾句，云濤越來越平靜下來，哪怕膝蓋已經磨破，手掌早已出血也很少說什么，實在有些黏的時候，才會在野草上摸一把。洛明軒點點頭，因為他知道云濤胸中有神，而自己心中無仙。

皇天不負有心人，待烈日西沉，兩人終于聽到了幾聲銀鈴般的笑聲。而這荒山野嶺，只有一個地方能聽到這樣的聲音。

又翻過幾塊巨石，兩人終于看到一塊三畝大小的田壟，稀稀拉拉種著數十棵茶樹，茶樹的陰涼處，幾個女孩正躲在下面說笑。不知是誰看到了這兩個人，笑聲也立刻停了下來。

洛明軒也看到了這六個女孩，長者剛及二八，幼者不過十一二歲年紀，只是相似之處都是長的比較甜美。

走到這樣平整的地面，云濤終于松了口氣，可以休息一下了，但休息不代表停下，他從包裹中拿出路上隨手采摘的山果放在口中充饑，小步的向前挪。

洛明軒走過去問道：“諸位姑娘，請問上山是不是有一座道觀？”

這些采茶女基本都被家里禁足，鮮少有出去過的，為的就是要她們不食人間煙火，從而減少一些凡塵氣息，面對洛明軒的詢問，都顯得有些手足無措，扭捏的讓洛明軒覺得自己做錯什么。

終于，那個最小的女孩說道：“有，我們還住在它邊上呢。”

“小妹！”坐在那個小女孩身邊的年紀稍微大一些的女孩有些嗔怪的說道。

小女孩拌了個鬼臉。

得到肯定的答復，洛明軒接著問道：“你為什么住在道觀邊上呢？”

“爹爹說那里最安全啊！觀里有神仙！”女孩抬起笑臉驕傲的說道，仿佛她身上真的沾了仙氣。

“你們找那道觀做什么？”年紀大一些的女孩問道。

恰好云濤走了過來，看到年紀相仿的女孩，心中有莫名的好感，于是用力抹了下臉然后指著自己與洛明軒說道：“你看我們像不像山上的神仙？”

沒想到幾個女孩都沒給他面子，集體搖了搖頭。

尤其那個最小的女孩哈哈大笑：“就你還神仙，大花臉。”

洛明軒笑了笑，從云濤手中接過包裹，祥叔等知道云濤離開，都包了許多東西給他，其中還有不少嚴城特有的小吃。洛明軒料想她們必然很少下山，更沒有出過鎮子。于是把東西分給了幾個女孩，也幫云濤減輕了一些負擔。

告別了幾個女孩，兩人再次上路。

……

站在這座恢宏的大門之前，洛明軒胸中忽然有種莫名的感慨，以致他都忽略了邊上的幾間茅屋。終于還是來了。

一如人們口口相傳的一樣，茗山觀除了這座大門十分氣派之外，沒有任何奇特之處。洛明軒輕輕撫摸這門框，站了片刻，似乎下定了決心，對著云濤說道：“進去吧。”

剛剛進入道觀，一個英俊公子對著洛明軒拜道：“想來這位便是洛明軒師叔。”

“在下洛明軒。”洛明軒訝異道。

“在下張混生，特奉家父之命，在此恭候多時了。”公子笑著說道。

“有勞師侄了。”

張混生接過云濤手中的行禮，隨意背在身后，站在前面說道：“師叔稍等片刻。”說著對著觀中畫像，雙手平伸然后向著兩邊分開，之間觀中的香案、畫像漸漸消失，接著出現的是一道寬敞的門以及門后悠長的廊道。

張混生站在一邊，笑著說道：“師叔，請！”

真正的茗山自然不是這座人人都可以看到的這座高山，也不是山腰處的這座破舊的道觀，而是隱藏在道觀后面的這座山門。

一路走過去，洛明軒只覺得一切都是那樣的富麗堂皇，比起山下的皇宮不知高出多少倍，氣派程度甚至超過了千年大派千峰宗，甚至直接用大法力在這山間開辟出一片湖泊。

這樣的輝煌卻沒有博得洛明軒哪怕一絲的好感，反而覺得厭煩，數千里來到這里，看到的僅僅是這些華麗的建筑，他覺得很不值。

云濤卻不理這些，只是好奇的四處觀看這些以前從沒見過的美麗的建筑。

中在拐了四道彎后看到一座磅礴大氣的高峻重檐閣樓，上書“疊山”兩個描金大字，談不上什么美感，但橫平豎直，正直無缺。

隨著張混生一路來到二樓，洛明軒見到一個人，只見那人身高不及六尺，卻顯得略瘦，身著一身蟒袍，盡顯華貴之氣，相比于他身上的華麗蟒袍，他的面容就要顯得普通的多，說不出特別之處，但仔細觀察，卻發現他一身精華俱體現在眉眼之處，他眉毛稀疏，下面一雙眼睛也顯得略小，有些猥瑣，又盡顯睿智。

這個人自然不是別人，正是天芒口中的張沌。

張沌看了洛明軒一眼。

然后走到房間中間的桌子邊，拉過一把椅子，在上首坐下。

“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