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越來越大,七月初秋,本來略顯燥熱的夜晚突然冷了下來。加上那漫天的陰煞之氣,更是讓人冷到骨子里。
街道上的鬼怪一時間少了許多,卻有陰魂不停從山間掠出,補充到隊伍之中。
“云涌!”
本來已經是夜晚,因為被陰魂遮蓋,只能看到幾顆幽微的遠星,而這時,那僅剩的幾顆星也消失了蹤跡。
茗山之巔,站在兩個人影,一人負手而立,看著天上漸要消失的星星,不知在想什么。他身旁還有一女子,靜靜的站在他身旁,看著他,也沒有說話。
“明天有客人要來了。”男子笑著說道。
“是他嗎?”
男子沒有說話,只是目光從天上轉到了山腳下。
“你早就知道那個東西,怎么不把它收了?”女子輕輕的問道。
“我去收多沒意思?”頓了一下,接著說道,“有些事還是看有意思一些。”
“你啊,就是懶的!”
男子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急忙辯解道:“就算我不去,我也能叫我兒子去。”
女子“撲哧”笑了。
“高處不勝寒,現在星星也看不成了,我們回去吧。”男子把身上的長袍披在女子身上說道。
“嗯。”
“你說他會贏嗎?”
“如果是我,贏不了肯定沒臉上山……”
……
烏云越聚越多,像是要壓垮這片天地。在這威壓之下,鬼怪行動越來越慢,最后幾乎定在了地上。
場間還有三個人,或者說是兩個人,虛幻的洛明軒站在街道中間也像中了定身術,始終盯著那個黑影,一動不動。
看到陰魂都不能動了,黑影晃晃悠悠的站了起來,慢慢地向著洛明軒走了過來,手中還抓著一根手骨,眼睛緊緊盯著洛明軒,在伸手不見五指的夜色之中,居然開始慢慢發出紅光。
靈力被封之后,洛明軒在千里亂山之中開辟了許多偏僻的經脈,體內存儲著幾乎察覺不到的一點靈力,但就這一點靈力也讓洛明軒激動了許久,于是他學會怎么省靈力。但雷動決是洛明軒可以使出的最強大的術法,靈力的透支使他渾身青筋暴起,眼睛也漸漸紅了起來,甚至比那不人不鬼的怪物更盛。
黑影動了起來,不知通過什么秘法,他身影變得飄忽,速度之快,就是一向以身法為傲的洛明軒也有所不及。
“雷動!”洛明軒感覺到那黑影動了,也知道他的速度自己都比不上,但他的眼睛仍然閉著,仿佛外界的一切都無法驚擾到他,他把手中的劍舉起,直直指向黑影。
濃厚的烏云像是找到了發泄點,劇烈的碰撞,接著雷聲滾滾,由遠及近,金色的閃電如同煙花般絢爛,只是可惜沒有人能看到。
街道不過兩丈,黑影又快到極致,幾乎瞬間就到了洛明軒身前,手中的骨棒幾乎要靠到洛明軒的身上,他忽然繞過洛明軒,而幾乎是同時,一道閃電劈在洛明軒身前一尺處。
黑影來到洛明軒身后,再次舉起骨棒,濃郁的陰煞之氣直直讓洛明軒退后兩步,又有一道閃電追落下,在青石地面留下一道深坑。
借助龍元的力量,洛明軒勉強操控著天地之威,一時間占盡優勢,黑影被追著打。但自己知自家事,洛明軒的情況也很不穩定,雷霆之力本不是他能掌控的,他卻強行操控,幾乎片刻他就受了內傷。
然而黑影速度太快,即使是洛明軒用神識依然追不上他的速度。
于是他停了下來。
洛明軒知道自己的靈力有限,應該速戰速決,拖得久一分,他就多三分的危險。他依然停了下來。
黑影不知道一直追著自己的天雷怎么忽然停了下來,但他知道這是極佳的機會,所以他幾乎放棄了抵抗,速度再踩踩達到極致。
洛明軒在賭。
他猜對了,他隨意將短劍扔在地上,弓步向前,右手握拳,打出一道雷霆……
洛明軒剛剛打出這道拳,身體卻如受重擊,倒飛出去。
那白的可怕的骨棒最先接觸到雷霆,不知是什么生物的骨頭像是冬雪一般迅速融化,接著是一只黑色的手。黑色的手臂被雷霆照的幾乎透明,緊接著變得更黑。
洛明軒仿佛看到了一縷肉燒焦了的青煙。
受到雷霆的攻擊,黑影渾身開始顫抖,噼噼啪啪的聲音不絕于耳。
如同冰裂紋瓷器的開片,清脆悅耳,卻可怕到極點。
“哇……吼!”黑影承受了整個雷霆一擊,饒是不人不鬼的怪物也難以承受。
“轟!”接著,雷霆在黑影體內炸開。
光芒四射,在夜色之中那樣的顯眼,洛明軒艱難的爬了起來,右手握拳擦去嘴角的鮮血……
一切都還沒有結束。
雷霆之力在怪物身上爆出耀眼的光芒,漸漸內斂,黑影也再次出現在眼前,似乎除了少了一條胳膊,其他的沒有受到絲毫損傷。
洛明軒大驚,還沒等他做出絲毫的抵擋,黑影已經到了他身前,一掌拍出,洛明軒再次倒飛出去,撞在客棧的墻上,彈落下來,然后不停的大口咯血。
經過雷霆的洗禮,黑影速度居然再次突破,洛明軒根本來不及反應,黑影已經再次來到他面前,一腳勾起他,洛明軒不得不再次撞向地面。
而巧合之下,洛明軒真好落在了那個虛幻的洛明軒身邊,黑影似乎十分憤恨洛明軒,追著打了過來。
虛幻的洛明軒向前走了一步。
然后大放光明。
整個山腳都被照的如同白晝,天上的烏云也瞬間化去。
……
“好可怕的靈力!”茗山上剛要進門的一男一女猛地停了下來,男子看著那團如同太陽的光芒說道。
“的確可怕!”
“勝負已分,進去吧。”
“難怪你走的這么慢……”
“慢慢走才有情調。”
“這么大年紀了,還是和當年一樣嘴硬。”女子嗔怪道。
……
當時,洛明軒被逐出山,紫蘆除了送了許多靈藥,還送了洛明軒許多防身的靈符,其中有一張是紫符。
洛明軒沒見過紫符的威力,但紫蘆送的必非凡品。
下午剛剛到客棧休息時,洛明軒就看到了那道黑影,他感覺到了他身上詭異的靈力波動,所以他不愿冒險,他用靈符把窗戶封了起來,并要求云濤不要出門。
誰知,半夜鬼敲門。
云濤經不住誘惑,打開了門,那怪物并沒有停止,而是繼續施展幻術,想要連同洛明軒一起消滅,于是洛明軒用了唯一的紫符。
紫符大放光明,躺在紫符之下的洛明軒已經睜不開眼睛,光芒在怪物身上閃耀,那怪物不停的扭動,像是要像吞噬雷霆之力一樣,然而這一次卻失敗了。在怪物的不停扭動中,光芒迅速內斂,在快要看不到之時,再次散發出來,卻比剛剛更甚。
這一戰十分驚險,不曾想,一個怪物居然連雷擊都能化解,戰力比不信天還有勝出一籌,雖然僥幸取勝,洛明軒仍然受了極重的傷。
洛明軒吞下一顆丹藥,睜開眼,這哪里是什么街道,四周皆是墳頭,新墳老墳交錯排列著。
不知不覺間,自己已經來到了十里之外墳場。
洛明軒四下看了一下,找到了之前就失蹤的云濤。
云濤趴在一座墳頭之上,不停來回爬動,像是走進了一個死胡同,泥土制成的墳塋已經被他磨得光滑。
戰斗已經結束,雷動決的威勢也漸漸散去,四周游魂野鬼也漸漸恢復了自由,畏懼又憤恨的看著洛明軒。
洛明軒平靜的看著這些游魂:“既然山上的人不收你們,念在修行不易,你們走吧,若是為禍,必讓你們受盡輪回之苦!”
游魂緊緊盯著洛明軒,然后四下散開。
洛明軒走到云濤身前,大聲喝到:“還不醒來!”
還在爬動的云濤猛然驚醒,他抬頭看了看洛明軒,又看了一眼身下的墳塋,臉上不禁有些發燙,只是不知深夜之中的洛明軒有沒有看到。
“收拾一下,我們趕緊離開。”洛明軒剛到客棧就對云濤說道。
“怎么這么急?”由于受到蠱惑,困于幻境之中,云濤顯得十分疲憊,揉著眼睛說道。
洛明軒看了他一眼:“剛剛的打斗必然驚動了周圍的人,現在若是不走,恐怕短時間就走不掉了。”
洛明軒猜的沒錯,當時的斗法早已驚動了當地的居民,只是當時他們懼怕可怕的動靜不敢出來查探,但現在一切安定下來,再也控制不了自己的好奇心,紛紛打開門出來觀看,自然也有人想到了今天來到鎮上的兩名陌生的過客,只是等他們尋找時,兩人早已消失了蹤跡。
與城內的喧鬧相比,城外要顯得安靜低調的多,似乎連山貓夜鶯也沉睡了去,伴著夜色,走來了兩個人,兩人手中各牽著一條韁繩,韁繩之后各自拖著一匹累馬,其中一匹馬背上還馱著一大包東西,遠遠望去,就像是一只駝峰。
兩個人緩慢的走著,一個顯得十分疲憊,仔細觀察,還能看到眼上的黑眼圈,另一人似乎生了什么病癥,不時捂著嘴咳嗽兩聲。
似乎再也撐不住了,個子矮一些的對著那個高一些說了些什么,就把韁繩隨手系在路旁的柳樹上,然后從包裹中取出一件厚衣鋪在地上,自己兀自躺在一邊,把剩下的大部分地方留給了另一個人。
洛明軒低聲咳嗽兩聲,看著躺下的云濤,把手里的韁繩也系在一棵柳樹上,自己盤膝坐在厚衣上……
由于還未到秋天,地上的草還是那樣肥美,兩匹馬也不覺得無聊,偶爾踢下馬蹄,然后繼續尋找自己喜歡的食物。
被洛明軒與云濤打破的寂靜再次回來,夜更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