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23日，星期一

葉芊芊今天早上特意早起了20分鐘打扮了一下。她從頭發的兩側各揪出一縷，編成了兩股細細的麻花，又在后腦交織在一起，仔細的整理好留海，戴上閃著晶瑩光芒的水鉆海星發箍。這是顧若言去年送她的生日禮物，她平時很珍惜，都是裹著黑色絨布，收在首飾盒里。

一進班級，何雪就很給面子的稱贊：“喲，我們的壽星今天還真是閃亮啊。”

葉芊芊小手揮的如同櫻桃小丸子，抿唇偷笑：“吼吼吼吼，哪有哪有。”

“今天你家若言哥哥幫你過生日啊？”葉芊芊上周拒絕了何雪的晚餐邀約，看她這一臉春風的模樣，不難猜到。

葉芊芊瞇著眼睛點頭，“若言哥哥去上海了，但是他說今天會趕回來幫我慶祝。”

“你家若言哥哥還有這么體貼的一面啊，也不枉費你如此見色忘義，看你這面色含春的樣子喲。”何雪伸出手指戳她泛紅的臉頰，又從課桌抽屜里取出一個粉色的禮品盒，“喏，給你的生日禮物。”

“謝謝雪雪，么么噠。”

“拆開來看看吧，我覺著沒準呀你今天就能用的到呢。”

葉芊芊歡歡喜喜的解開包裝上的蝴蝶結，拿在手上，朗讀著品牌字母：“D.I.O.R.?這是什么？”

“什么D.I.O.R，能不能洋氣一點！這是迪奧的口紅。”

“迪奧？口紅？”葉芊芊也曾偷偷擦過孫碧華的口紅，每次抹上一點，在鏡子面前搔首弄姿照半天，再依依不舍的擦掉。

“這叫變色唇膏，我選了淺粉色，這個擦在嘴上不會很明顯，乍看上去不會覺得是擦了口紅，只覺得嘴巴粉粉嘟嘟的，很想，很想……”

“很想什么？”

何雪左右看了看，靠近她的耳朵，輕聲說：“咬上去。”

“呀！”葉芊芊尖叫著身子向后躲，右手捂著嘴巴，紅著臉：“雪雪你，你學壞了！”

“噓！”早自習還在繼續，她尖叫的聲音惹得班長瞪了她們好幾次。何雪伸手把她拉回來，她的臉其實也是紅了的，只是強裝鎮定而已。“怎么，你不想啊？”何雪有個上大學的表姐，這些都是她從表姐那里偷師回來的。

葉芊芊聽了她的話，腦補了一下畫面，若言哥哥，咬，自己。天啊，她雙手捂著臉，紅暈從臉一直燒到脖頸。好害羞啊，可是，好像的確會期待啊。

“快醒醒，別幻想了，安老師來了。”何雪用胳膊肘碰了碰體溫明顯偏高的葉芊芊，讓現實殘酷的照進夢想。

金燦趴在最后一排，望著前面頻頻弄出聲響的形跡可疑的少女們，搖了搖頭，繼續伏案會周公，他今天起得早，這會兒困得很。

午餐時間，葉芊芊把何雪帶到秘密天臺，金燦已經等在那里。

“金少爺，你今年準備了什么給芊芊啊。”去N大的第二天，葉芊芊就把少爺這樣的稱呼及時與何雪進行了分享，現在，金少爺已經成功代替金燦燦成為了他的新昵稱。

金家少爺一人賞了一個華麗的大白眼。從背后拿出一個蛋糕盒來，“噔噔噔噔，芊芊，生日快樂！”金燦雙手捧著蛋糕，遞在她的眼前。

“哇。”葉芊芊歡呼著雙手齊下，手指扯動綢緞，淡藍色蝴蝶結輕輕散開。這是一個巧克力焦糖蛋糕，表面裝飾一只純白的獨角獸，周圍一圈鑲嵌著手指餅干和奧利奧，看起來甜美又可口。

“這么大的盒子你是怎么帶來的？”何雪稍稍冷靜一些。青外是不允許學生外帶食物的，雖然平時孩子們帶個早飯，偷吃個零食老師們大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但這么大的蛋糕盒是決計不許帶進來的。

“我是誰啊，還能有我搞不定的？”金燦大拇指對著自己，得意洋洋的邀功，全然忘記了早上6點，拎著蛋糕，掛著校服，又貓腰又狂奔的狼狽模樣。

“是是是，金少爺最厲害！那我切蛋糕了啊。”葉芊芊磨刀霍霍，垂涎三尺。

“等等，等等，還沒吹蠟燭許愿呢。”何雪出聲提醒。

金燦熟練的撥開打火機點燃蠟燭，數字1和6上的火焰在微風中輕拂，葉芊芊雙手握實，默默許下心愿，抬起頭“咻”，吹滅了火光。

“好啦，開動開動！”她手起刀落，蛋糕分成了四份。

“傻啊？我們三個人，你切四份干嘛。”金燦雙手插在口袋里，出聲質疑。

“三份不好切啊。”

“怎么不好切呢。圓周角360度，除以三，你按120度來切就好了啊。”

葉芊芊把1/4的蛋糕盛在紙碟上，眨巴著眼睛微微一笑，“你吃，還是不吃？”

金燦接收到了危險信號，不再挑釁，上前迎了兩步，恭恭敬敬的接過蛋糕，“謝壽星賞。”

葉芊芊不搭理他，端著另外兩碟去到欄桿處遞給何雪，她望著遠方正在出神。

“沒想到我們學校還有這樣風景的地方吧，金燦第一次帶我來的時候，我也嚇到了呢。”

“嗯，很美。”何雪接過蛋糕，點頭回應。

“他說這里的朝霞和夕陽更漂亮，我早上起不來，朝霞只能錯過了，但夕陽我們下次可以一起來看。”

“一起，看夕陽。”何雪輕聲重復。

葉芊芊閉著雙眼，甜甜的巧克力在口中融化，微風拂面，帶著秋日陽光的微醺香氣，讓她心神馳往。她用味覺和觸覺感受這世間甜蜜的瞬間，也就錯過了何雪側身望向金燦的目光，如果這一眼深情早被察覺，或許所有的故事會有不同的結局。

金燦和葉芊芊最終還是為了第四塊蛋糕大打出手，一個頭頂壽星的主角光環，一個扮演嗷嗷待哺正在長身體的少年。在刀光劍影，你推我擋之下，何雪就著好戲有滋有味的吃掉了最后一塊。拎著空空落落的盒子，成為了“人生贏家”。

放學前，金燦把葉芊芊拉到了角落，壁咚的標準姿勢，少女還沒來得及臉紅心跳，少年扔下一個深藍色盒子便落荒而逃。葉芊芊難得選了校車最后一排的角落，打開盒子，那是一條銀色手鏈，鑲嵌著水鉆的天鵝姿態優雅，栩栩如生。

晚餐時間，葉予取出生日禮物，拆開一看，居然是一部諾基亞的手機，雖然不是最新的型號，也已經讓她心滿意足。葉芊芊緊緊握著手機，抬頭小心翼翼的觀察孫碧華的臉色。

“不許帶到學校，話費從你自己的零花錢里扣。”孫碧華一面說著一面往她的碗里夾菜。

這已經是默許，“遵命！”她開心的從座位上跳起來，被媽媽瞪了一眼，又吐著舌頭乖乖坐下。

晚上裝上了SIM卡，葉芊芊狠狠的把舊手機丟進了抽屜里，這部老爺機終于可以退休了！她的第一個電話當然是打給顧若言，她晚上吃飯時便心神不寧，生怕錯過他的來電。

“對不起，你所撥打的用戶不在服務區……”打不通啊，若言哥哥還沒回來嗎？葉芊芊抱著新手機在床上來回翻滾，看了眼屏幕，才7點半，時間還早，若言哥哥一定會回來的。

8點半，芊芊洗澡時總覺得手機在屋外作響，胡亂沖了一沖，跑回臥室，連一條短信也沒有。

9點半，葉予端來溫熱的牛奶，她乖巧的喝完，在他轉身離開后，把何雪的禮物壓在了書下。

10點半，孫碧華整理好床鋪，提醒她早些休息。

11點半，葉芊芊關了燈，把手機調成振動，緊緊握在手上。

這漆黑的深夜，她將手機放在心口的位置，她等的人，一定在來的路上，她從未懷疑。

“芊芊，我在樓下。”手機振動的第一下，她就接了起來，而電話那頭的人，每一個字都透著疲憊。

“若言哥哥，你等我。”枕邊手機逐漸暗淡的屏幕，時間顯示在11點50分。

葉芊芊貓著腰溜到客廳。孫碧華已經入睡，書房的門縫里隱約透著光線，葉予還在工作。他工作不順時有夜跑的習慣，所以入睡前，葉家大門不會落鎖。葉芊芊屏住呼吸輕手輕腳的擰開房門，穿著居家的軟底拖鞋，踮著腳尖悄無聲息的溜了下去。

“若言哥哥。”到了一樓她才敢用力呼吸，飛奔到他的身邊。

顧若言原本閉目靠在車身，他辯論結束就從上海往回趕，卻遇上了高速事故，足足開了6個小時。萬幸，趕上了。

葉芊芊出來的匆忙，只穿了一件粉色棉質睡裙，巨大的HelloKitty印在胸前。N城入秋后早晚氣溫還是偏涼，她光著纖細的雙腿，晚風吹過，激起了薄薄的雞皮疙瘩。顧若言脫下身上的西裝外套披在她的身上。

因為今天的比賽，他難得穿上了正裝，白色的襯衫，對襟處是黑色的紋理，深色的西褲更加顯得他雙腿筆直修長，已經有成熟男人的味道。可惜光線太暗，芊芊看不真切，否則，這一眼的福利，便是上好的生日禮物。

他探過身子，側臉挨著她的臉頰，金屬的涼意刺激著皮膚，回身時，她的脖子上多了一條閃爍細碎光芒的項鏈。

葉芊芊看不清模樣，只能用手指去感受：“這是什么？”

“生日禮物。芊芊，我來晚了，生日快樂。”

“不晚，剛好。”她一直相信，她的若言哥哥絕不會缺席。

午夜的鐘聲敲響，這是16歲的葉芊芊收獲的最后一份祝福。請月光見證，他的真心，她的歡喜。

書房里的葉予，透過白紗窗簾的縫隙，看著月下的少年，輕聲嘆息。

這些過去，之后都變成了不愿提及的悲喜，可十六歲的這一年，這一天，畢竟月光正好，桂香正濃，少女顏色最好，少年意氣最盛。

嘆息聲深，如同挽歌這正好的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