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踽行在那里等了足有一分鐘,他慢慢收回手,一秒后,再次猛地將眼前的樹葉扯開,那個本該坐在那塊石頭上等著他回去的人,不見了。
他幾乎是一瞬,就從上面直接滑了下來。
受傷的腳重重落下,傳來刺骨的疼。
他咬緊了牙,一聲不吭,他微微喘息,一把將那袋子抓起來,翻看里面的東西,是他給她準備的一些吃的,一樣都沒動。
他往四周圍掃了一圈,沒有,哪兒都沒有!
她出事了!一定是出了什么事!
隨即,他忍著腳上的疼痛,開始四處找人,不停的含著林宛白的名字。
山間靜謐,他的聲音響亮,歇斯底里,驚起了一群在樹枝上棲息的鳥兒,四處飛竄。
……
暮色將至,開始變天,細細密密的雨落下來。邵賢瞧著窗外,順手開了屋里的燈,他拿了拐杖,起身走到門口,瞧著往山里去的路。
照理說,這變了天,傅踽行理應是帶著林宛白回來了。
下雨天,這山路可不好走,一旦下大了,道路濕滑,就更是困難。
傅踽行還行,林宛白這么個嬌俏的小姑娘,身子嬌貴,鬧不好是要受傷的。所以。按照傅踽行的性子,早該回來了。
這會都開始下雨了,卻還不見人,這讓邵賢心有不安。
隱約覺著,該是要出什么事兒了。
他又等了一會,等到天色完全暗下來,雨也逐漸打了起來,他便有些等不住了。
但他現在腳受了傷,心動不變,他先是叫了隔壁鄰居,然后去找了村長說明了情況。
緊跟著,召集了村里所有的男丁,準備好了工具,大伙一塊上了山。
老爺子知道路線,由兩個年輕力壯的小伙子扛著他,走在前面指路。
但一路向上,并沒有找到兩人的身影,大家一邊喊一邊找。
看樣子,這兩人是走偏了,這山這么大,要找人談何容易,更何況現在還下了雨。
找了一陣之后,村長找到老爺子,說:"邵叔,你說有沒有可能,他們走了?"
"走了?"
"是啊,離開這里了,回到他們該回的地方去了。這么多年,也不是每一個人都可以放下外頭的花花世界,留在這里過清貧的日子。而且我瞧著他們兩個的模樣,非富則貴的,估摸著跟咱們是不同的。"
邵賢默了一陣,精銳的目光往四周看了看,說:"不行,就算要走他們也會說,不會一聲不吭就這樣走了。更何況我腳還傷著,他們也不至于會丟下我這個救命恩人不管不顧就這樣走。甚至沒有預兆,一定是出事了。再找找吧,萬一真的出事呢?"
"也對,那再找找。要真的摔在這山里頭,這后果不堪設想。"
說完,村長稍作安排,將人分成幾個小隊,全方位的去找。
他想了一下,還帶了一隊人,往出路上去找了找。
邵賢腿腳不行,村長找了個避雨的位置,讓他待在這邊,有任何消息會第一時間過來匯報。
安排好之后,大家各自散去。
最后,人是找到了,但只找到一個。
傅踽行摔在了山坳里,可能是撞到了腦袋,暈迷不醒。
在他摔傷的附近,他們也進行的搜索,卻沒有找到林宛白的人。因為雨更大了。大家不得不先回去,而且傅踽行的情況不明,也要先抬回去看看。
回到家,村長和另外兩個村民主動留下來幫忙,張嬸也來了。她平日里跟傅踽行關系好,聽到消息,就立刻趕來。
有些事兒,還是女人做起來更細致些,男人畢竟都是大老粗。
身上的濕衣服先給換下來,脫了鞋子,才發現他腳上的傷極其的嚴重,褲頭上全是血,身上大小劃傷也不少。
傅踽行眉頭緊緊擰著,身子止不住的發顫,嘴唇微動,不知道在說什么,聲音呢喃。
邵賢給他把脈,又看了看他身上的傷勢,最嚴重自然是腳上,看樣子是跟他之前的情況一樣,遇到了鐵夾子。
他先開了一副藥,讓人扶著先把藥材配好,然后交給別人去煎藥,再三囑咐后,才又坐回了椅子上,給傅踽行處理腳上的傷口。
村長在旁邊幫著,張嬸看著。
"你說他們兩夫妻這是在山上遇到什么了?這么多年,我也沒聽過這山上也猛獸啊。而且,這小白到現在還下落不明,不會是……"
村長:"現在先別說這些,重要的是眼前這人。"
村長說著不由瞥了邵賢一眼,見他專注于給傅踽行處理傷口,便也沒說什么,只捏了捏自己的口袋。
他之前帶了兩個人去出口那條路上找的時候,在樹枝上發現了一小塊被扯破的衣服布料。
瞧著不是舊東西,所以想來也許是林宛白的。
畢竟這些日子,也就這兩個外人,更重要的是,沒人出去過。
當然,他也不能完全確認,一會還得讓邵賢看看。
傅踽行那只腳本就有傷,現在傷上加傷,實在是嚴重了。邵賢兩條眉毛緊緊擰在一塊,先簡單做了處理,用夾板固定好,便拿了拐杖,向村長討了一根煙來抽。
村長得空,就將那布條子遞給了邵賢,"邵叔,你看看這個。"
邵叔余光瞥了眼,起先沒什么反應,稍后像是想到了什么,再次看了過去,將那布條拿在了手里,仔細瞧過以后,看向村長,眼里是疑問。
"我帶著人朝著出口去走了一遭,在樹枝上看到的。那小媳婦不是還沒找到么,您說會不會是小媳婦拋下他自己跑了?我聽說,姜家祖奶奶把自己藏了很久的出口圖給了她。"
后面的話,村長沒再說下去,但也不必再說了。
邵賢回頭,往屋內瞥了眼,輕輕嘆口氣,這人是終究沒有留住。
只是這天氣,只怕這逃走的人,也是兇多吉少。這出去的路,可也沒那么好走。
村長說:"只這天氣,不知道那小媳婦怎么樣。腳程快點倒是能出去,可出去以后,也未必就能一路順風啊。我就奇怪,這兩人不是夫妻么?這喜酒才過去幾天吶,怎么就跑了,難不成……"
"好了,這是他們兩人的事兒,咱們可管不了那么多。這樣吧,明個一早,你帶幾個人一塊去路上瞧瞧,不是要你把人抓回來,就是去看看,要真有個好歹,還能救一命。"他抽了口煙,緩緩吐出來,又看向傅踽行的方向,視線落在他的腳上,說:"他這腳傷,在我這兒是治不好了,等人身體稍微好一點,也得送出去到醫院里去治。"
村長沒說什么。
邵賢一夜未合眼,在旁邊照顧著,時刻關注他的體溫,還有傷勢變化。
這一夜,傅踽行說了很多胡話,叫了幾百遍林宛白的名字。
邵賢聽出點門道,只微微嘆息。
清早。村長就帶著人來這邊轉了一圈,雨落了一夜,早上倒是停了。
看過傅踽行之后,他們一行人就上山去了。
村長他們一走,一直到第二天下午才回來。
既然出去了,所幸就去采購些物品回來,再過一陣就要過年,確實要買年貨備著了。
只是這一路沒有林宛白的下落,影子都沒看到一個。
村長說:"這人,要么是出去了,要么就去西天了。我們也算是盡力了。"
邵賢點頭,"知道了。"
村長還買了些西藥回來,一股腦全給了邵賢,讓他看著用,多數是消炎藥。
傅踽行昏迷了四五天,醒來的無聲無息,邵賢都沒察覺到,一直到給他換藥,轉身才看到他一雙眼睛睜的像銅鈴一樣大。
他瘦的厲害,整個人顯得憔悴。
"你醒了。"
他的目光冰冷,聞聲,緩慢的在邵賢身上掃了一眼,邵賢給他倒了水,他喝了一口,干澀的喉嚨舒服一點之后,說:"我要離開這里。"
"我正好有這個打算,你這個腳得去外面醫院里治。我已經給村長他們說了,擔架都做好了,明天早上就送你出去。"
"多謝。"
他話很少,醒來也沒有詢問林宛白的下落。
邵賢察覺出他有些不同,許是都想起來了。
"以前的事兒了,想起來了?"
傅踽行沒說話,只是再次側目看過去。
確實都想起來,這沉睡的四五天里,他這一生的記憶如放電影一樣在腦子里回放了一遍,一遍又一遍,讓他痛苦不堪,他想要醒來,卻如何都醒不過來。
邵賢去拿了張嬸準備好的清粥小菜,先扶著他坐起來,問:"你自己吃,還是我喂你?"
他不語,邵賢便拿了調羹親自喂。
傅踽行沒忘記在和平村里發生的一切,他自己做過的事兒,與林宛白之間的相處,一點一滴全部記著,絲毫沒忘。
這一段記憶,與他而言,就像一場夢。那是他想要成為的樣子,這樣的傅踽行,一直存在于他的潛意識里,所以在忘記一切的時候,便成了那個樣子。
邵賢也不多說什么。
他整個人的氣場都變了,變得陰鷙,沉郁。
整完粥落肚,傅踽行身體稍舒適了一點,腳上的疼痛感還在持續。
這一夜,他沒睡,一直睜著眼。
林宛白突然的離開,只有一個原因,她想起來了。
只是,這要出去的路,也絕不是那么好走。
"你們去找過她么?"
他突然開口。
所幸邵賢也沒睡,他揉了揉眼睛,說:"找了,沒找到。"邵賢想了想,還是補充道:"所以,到現在為止,我們也不知道她是成功的走出去,還是……"
后面的話,被他凌厲的眼神給打斷了。
邵賢摸了摸胡子,咯咯的笑,搖了搖頭,說:"你瞪我也沒用的,這人是你自己弄丟的,與人無尤。之前你失憶,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么,現在既然你都已經想起來了,也應當知道自己到底做錯了什么。"
邵賢自然是不怕他的,便在他的傷口上撒鹽,"現在看起來,她拋棄你算是正常行為。"
傅踽行皺緊了眉頭,眼神更是冷了幾分。
拋棄,嗬。
他的心口傳來狠狠的疼,比腳上的疼痛還要厲害千百倍。
是啊,那樣的情況,就是拋棄。
事實就是林宛白拋棄了他。
邵賢也不再多言,拍拍他胸,說:"睡吧,明天你就可以離開這里,至于還能不能找到她,看緣分了。"
他說著,支起拐杖,緩緩走開了。
……
林宛白這一路,可以說很順利。她一點也沒耽擱,但還是在第二天出的山,她淋了一整夜的雨,這一整夜,她都沒停,不管遇上什么,她都一刻不停,心里繃著一根弦,不走出這座山,絕對不停。
她整個人極其的狼狽,渾身上下沒有一處是干凈的,蓬頭垢面,可看到不遠處的馬路,她心里那個高興。山的這一頭也有個村子,村子很大,村里的房屋都是統一標準,家家戶戶門口都有大院子,小花壇,看起來很富裕。
與和平村簡直不像是在同一個時代。
她用最快的速度,爬上了馬路,這里的馬路寬闊,來往的車輛不少,她沿著馬路一直走。
她感覺到自己的體力已經到了極限,她要在透支之前,找到人幫忙,起碼要找一個看起來和善一點的人,還要是個女人才行。
她一路過去,進了村,來來往往人不少,看到她也只是看一眼,可能是她身上的衣服特別的土,每個人從她身邊經過,都會用一種異樣的眼神看她。
最后,她停下來,站在一戶人家門口。
里面的老婦人正在收衣服,林宛白猶豫幾秒后,還是走了進去,"不好意思,打擾一下。"
老婦人聞聲,轉過頭,用蹩腳的普通話,"你找誰?"
林宛白在得到回應的那一瞬,終于支撐不住,暈了過去。
老婦人見狀給嚇壞了,立刻叫了自己的孫子出來,先把人抬進去。
林宛白渾身濕透,手腳冰冷,臉色慘白。
老婦人給她把濕衣服換下來,用棉被捂著,還讓孫子打了120。
林宛白迷迷糊糊的,她半睜了眼睛,緊緊握住了老太太的手,說:"救救我,救救我。"
"你放心,我肯定救你,不要害怕啊姑娘,沒事了,已經沒事了。"
沒多久,救護車就到了,老太太跟孫子一塊上了救護車,把人送去了醫院。
瞧著人進了急救室后,祖孫兩便商量著,是否要報警。
這樣子,可能是人販子拐賣后,跑出來的。
想了想,還是先等人醒來再說。
林宛白沒什么大礙,就是著涼,估計也沒吃東西,又體力透支,身體弱才會暈倒。
醫生給她打了針,睡了一夜,第二天下午才醒過來。
她睜開眼,入眼的是她暈倒之前求救的那個老太太。
"你話還沒說完就暈倒了,我給你送醫院來了,醫生說你沒吃東西,體力透支才暈倒的。沒其他大礙。"
床的另一邊,站著一個年輕的男人,看著她的眼神里帶著探究。
她看了一眼,不免警惕起來。
老太太給她介紹,說:"這是我大孫子,昨個正好是來家里吃飯。"
"你好,我叫卓航。"
"你好。"她點點頭,淺淺的笑了一下。
這一笑,弄得卓航有點暈了頭,不免咳嗽了一聲,掩飾尷尬。
老太太說:"姑娘,你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兒?要不要給你報警?"
林宛白想了一下,報警也沒什么用,報了警能說什么?可不報警,似乎也沒個方向。
她想了想,說:"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兒,我失憶了,不記得家人,只知道我叫林宛白。其他什么都不知道。我醒來的時候,人在山里,我走了很多路,好不容易才從山里出來,本來就是想找您求救,沒想到最后沒撐住,竟然暈倒了。嚇著您了吧,真的很抱歉。"
不等老太太說話,卓航道:"這樣子,還是要報警才行。你不可能無緣無故被弄到山里,看你那個衣服也是奇奇怪怪的,估摸著是被人拐賣了。"
老太太:"那還是報警吧。"
林宛白不發表意見,只是怯怯的看著他們。
稍后,卓航就報了警。
來了兩位民警,因為林宛白稱自己什么也不記得,就什么都問不出來。
這就令人頭疼了。
卓航送了老太太回去后,心里放心不下,又回了醫院看情況。
林宛白本就沒什么大礙,稍作休息就可以出院。
卓航過來的時候,民警正預備把她帶回所里。
"我給你買了新衣服,你穿這個吧,原來那個就不要穿了,還濕的。"
林宛白沒想到他還能回來,想了下,還是接過了,"謝謝。"
"不用謝。"
林宛白進衛生間把衣服換上,外面卓航在詢問警察打算怎么做。
林宛白一問三不知,身上又沒有身份證件,只能先調查身份,替她找家人,掛尋人啟事。暫時只能住在局子里。
民警見他生了惻隱之心,笑說:"要不然,你先照顧著,我們這邊有什么情況,會第一時間通知你。"
卓航略有些猶豫,可最后還是應了下來。
等林宛白換好衣服,卓航與她一塊去警局做了登記。
然后,卓航帶著她回家。
但畢竟是個男人。林宛白多少有些抵觸,雖然他看著像個好人。
"你為什么要幫我?"
卓航頓了下,而后笑道:"怎么?你怕我是壞人,把你帶回家,然后把你吃了?"
不是沒有這種可能性。
作為一個失憶的人,誰的話都不敢信,更何況人生地不熟,他們只是萍水相逢,警察是沒辦法,只能照顧著,但他完全沒必要接手。
卓航瞧著她那眼神,嘖了聲,說:"你這么看著我,弄得我都以為我是壞人了。"
林宛白立刻垂了眼,想了想,道:"抱歉,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
"沒事兒,你會那么想很正常。誰也不可能無緣無故的幫人。"
"那……"
"但這個世界上,總歸還是好人多的嘛。我就是好人成員中的一個,既然你倒在我奶奶家門口,我救了你,就有這個義務要幫你找到家人,把你平安送回去。"
都是屁話,明明就是因為人家長得好看,才生的惻隱之心。
卓航說完,在心里唾罵了自己一句。
見她還有些猶豫,他很無奈,說:"那你要是不相信我的話,你回去找警察叔叔吧。"
他指了指警局大門,也不強求,但心里卻在打鼓。
然而,他就眼睜睜的看著林宛白回了警局。
還是在警察局最安全,什么都不必擔心。
最后,警察給她找了家旅店,讓她先住下來。
林宛白做了簡單的了解,這里是D省下面的一個十八線小城市,卓航是在深城上班。最近休假就回老家住幾天,正好奶奶也想他,就直接去了奶奶家住。
他認為,這是上天給的緣分。
那天之后,他跑警局的次數可勤快。
一邊是打聽林宛白的信息,一邊則是過來看看她。
林宛白覺得這么坐等不是事兒,就想著先找個工作,衣食住行什么的都需要錢,總也不能一直讓民警給她墊付。
這天,卓航想了個法子,說著小城市的警察辦事效率沒有大城市快。
他勸說林宛白去深城,說不定會有收獲。
負責她這個案子的民警表示他說的對。
民警說可以護送她去深城警局做交接,林宛白才答應下來。
一周后,林宛白在警察的護送下去了深城,卓航自然跟著一塊過去,他的假期正好結束。
飛機落地深城國際機場。
三個人出了機場,有專門的人來接機。
剛走到門口,便有三個穿著西裝的男人上前,其中一個面帶著淺笑,站在林宛白跟前,視線落在她的身上,說:"林小姐,您好。"
卓航與警察互相看了一眼。
那人繼續道:"我們是來接林小姐回家的。"隨即,他看向站在林宛白左邊的警察,說:"我們已經跟警局那邊交接過了,你可以打個電話求證。"
卓航擰著眉,"你的意思是,你是她的親人?"
男人點頭,"沒錯。"
"用什么證明?"
男人沒有回答他的話,只是等警察打電話確認,自然會有人回答這個問題。
這邊民警已經確認完,轉身看向林宛白,說:"他們確實是你的家人,這邊的警方已經確認了。"
"怎么那么快?"卓航有些不信。
"是之前我們放在網上的信息一早就被人看到了,然后她的家人就找上來了,不會有錯的。"
此時,男人側過身,對著林宛白做了一個請的手勢,"林小姐,這邊請吧。"
年已經過完了,機場人很多,顯得有些擁擠。
男人的態度很強勢,顯然不管林宛白是否同意,這車她一定是要上了。
就算她現在不上,遲早也是會被他們帶走的。
林宛白想了想,眼下反正她什么也不記得,不管這人是誰,她跟著去了,應該能知道一些關于自己的事兒,F在最要緊的是,想起以前的事兒,等想起來了,一切就都好辦。
她轉頭看向卓航,說:"這次謝謝你的照顧,既然我的家人找到我了,那就不用再麻煩你們了。"她像是想到什么,對那個男人道:"之前我欠這位卓先生一筆錢,你幫我還一下。"
男人點頭,側頭看了身邊的人一眼,示意手下去處理這種小事。
卓航有些擔憂,"你,你之前對我那么警惕,怎么現在又那么心大?這些人怎么看都不像是好人吧,你就不怕?"
"警察這邊都已經確定了,不會有錯的。你放心吧,再一次謝謝你對我出手相助,謝謝你。"她朝著他鞠了一躬,便走向了男人指的車子。
車子是賓利最新款頂配,卓航見著后,便什么話都沒了。
林宛白上了車,他們只留了一個手下跟卓航交代,隨即,三輛賓利先后離開了機場。
車子一路行駛到了碼頭,男人親自給她開車門,"請。"
林宛白沒動,只問:"這是要去哪里?"
"帶您回家。"
"我的家在哪里?"
"就在那邊,澳城。"
她之前被綁架的地方就是澳城!
她心頭一緊。盯著男人的臉,他仍是保持著笑容,似是看出了她的擔心有,笑說:"您放心,我們不是壞人。請您盡快上船,我怕會生變。"
林宛白的消息出現在網上,一定有不少人看到。
這找林宛白的人可不止他們一家。
既然已經到了這里,林宛白想退也退不了,她下了車,跟著男人上船。
約莫一小時后,快艇抵達澳城碼頭。
這邊的碼頭被人包了,一個人都沒有,碼頭邊上停著好幾輛車,很隆重的架勢。
"林小姐,請。"
林宛白瞧了眼,面上倒是沒什么大的反應,鎮定自若的下了船,按照男人的指引,走到一輛車邊上。司機給她開了車門。
她彎身,看到里面坐著個人,一個男人。
兩人視線對上,男人對著她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好久不見,小白。"
林宛白不認識他,應該說是不記得他,但他的眼神告訴她,他們兩個一定是認識的。
她原本一直懸著的心,倒是放了下來。
她坐上車,眼睛一直盯著他,怎么也想不起來,不等她開口問,他主動發話,"看來,你是真的失憶了。梁知夏沒騙我。"
"梁知夏?"
他點頭,"你最好的朋友,梁知夏。"
"你是誰?"
"我是傅延川。"
也姓傅,林宛白一下想到了傅踽行。
緊接著。傅延川就給她解了惑,"我是傅踽行的大哥,但真的排起來,我們兩的關系挺遠的。我的爺爺,是他的外公,他的媽媽跟我的父親是同父異母的兄妹。"
聽起來有點復雜的樣子。
傅延川只說到這里,沒有再繼續。
半小時后,車子停在半山別墅,兩個傭人過來,將傅延川弄到輪椅上。
林宛白站在旁邊,愣愣瞧著。
傅延川看她的眼神復雜了些,包含了無數的情緒,林宛白下意識的垂了眼,不再多看。
"你來推我。"傅延川看著她,淡淡的說。
林宛白一時沒動,站在旁邊的傭人提醒了她一下,"少爺跟你說話呢。"
她抬眼看過去,有些茫然。
他耐心重復,"你推我。"
"哦。"林宛白快速走過去。握住了把手,推著他進門。
進門后,傅延川揚了揚下巴,"去電梯房,我帶你去看看給你準備的房間,有什么需要你跟房叔說。"
她依言在傭人的帶領下,去了電梯房。
房間在二樓,電梯運行很慢,到了二層,房叔已經在門口等著,禮貌的跟林宛白打了個招呼,"林小姐,您好。"
"你,你好。"林宛白回道。
"您的房間在這里,就在少爺房間的隔壁。"他帶著他們過去,房間不大,最重要的是,這個房間的走入式衣櫥設了一扇門,可以直通傅延川的房間,方便于照顧他而設置的。
房叔簡單介紹了一下,"林小姐還有什么需要的,請跟我說,我立刻去補充。"
林宛白這會有些緩不過來,她以為眼前這個坐在輪椅上的男人,應該是好人,可似乎又不是的樣子。他把她弄過來,是為了照顧他?給他當保姆的?
她不太明白。
"林小姐?"
房叔見她盯著傅延川走神,便出聲提醒了一下。
林宛白當即回神,抬眸看向他,勉強扯了下嘴角,說:"不用,這里很好了,沒什么別的要求。"
傅延川說:"你們先出去吧。"
"是。"
房叔帶著兩個傭人和保鏢出去了,順道關上了門。
房間里瞬間陷入了沉寂,林宛白心里發虛,不知自己現在是兇多還是吉多。
傅延川轉頭看她一眼,說:"站在我面前。"
林宛白將輪椅剎車剎住,走到了他的跟前。
"拿椅子坐下來。"
她按照他說的,拿了椅子坐下來,與他面對面坐著。
傅延川也不說話,就只是看著她,眼神里包含了許多情緒,他其實很想抱她,可他再也做不到了。他看到了她眼里的恐懼和慌亂,她比他印象里的樣子要憔悴狼狽很多,他腦海里的林宛白是自信又開朗的。
是傅踽行親手,將那樣好的林宛白毀掉了。
他閉了閉眼,深吸一口氣,嘴角的弧度泛著苦澀。
然而,這一切的一切,都是她自找的。如果當年她選擇了他,這一切就不會發生!他也不會變成現在這樣!
林宛白看到他眼里徒然升起的怒,心里不由咯噔了一下,她突然想到,他剛才說他是她曾經的未婚夫。
眼下他眼底生起的恨意,這么結合起來,是不是她把他給甩了?
莫不是,他這手腳殘廢也是她害的吧?
她垂了眼,手指下意識的捏住衣擺。
她這是羊入虎口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