逛到一半兒就分頭行動了。孟則把要買的東西大致分了一下, 宋京墨原本分在晏藜和江卻那組,但孟則又臨時想起來,還要買點班里男生交代的啤酒。
雖然說學生不宜飲酒, 不過都這個年紀了, 沒幾個不會喝的。更何況明天都是元旦, 放假在家,老師也不會管的。
周圍只剩下晏藜和江卻的時候,江卻才問, “剛才看你一直盯著賣衣服的大姐, 她還跟你招手, 你們認識?”
晏藜點點頭,倆人站路邊,她的目光飄忽不定地看著路上來來往往的人。
“以前我在舊城區,寒暑假或者過節的時候, 也會在人流多的地方擺攤賣這種打折的衣服。批發價便宜, 賣出去掙一點薄利。那個大姐以前在我旁邊賣, 應該是這兩年有錢了, 能來新城區做生意了。”
江卻看過來,“原來是這樣, 我還以為……是你想買衣服……”
他眉頭一皺, 像是想起什么, “十五六歲就出來擺攤了?”
晏藜回頭笑笑,跟看傻瓜一樣看著他, “十五六歲怎么了, 不都是為了生計嘛,有什么奇怪的。”
她目光雜糅了一點苦澀,“十五六歲不算小了, 我記得,我再小一點的時候,我上一個爸……就是我生父,他搞外遇,不往家里拿錢,我就跟著我媽去她做工的餐館幫忙,端茶倒水的。老板看我勤快,每月發工資的時候就會給我媽多發一點兒。”
“其實長大以后,日子倒還比小時候好過一點兒……”
她這話一說出來,江卻就緘默了。
“怎么從來沒聽你說起過?”
也從來沒見她因為貧窮難過,唯一一次見她哭,還是那回被追債的人逼到走投無路。
“沒有必要,反正以后再也不會過那樣的日子了。”晏藜平視著前方,目光漸漸平靜。
但江卻因為她這句話,不可抑制地心頭一酸。
買東西逛的是離一中最近的一道小吃街,流動攤販賣的小吃熱食,旁邊的固定店鋪就賣堂食或者雜貨,也有服裝店、五金店等。
因為旁邊好幾座學校,所以挺熱鬧的,進了街口幾乎和人摩肩接踵,一個不注意就被人流帶偏了。
孟則有經驗,跟晏藜他們說了以前買過的幾家水果店。那些店賣東西比較雜,不過都是當季的,不算貴,買的多了還會給打折。
砂糖橘、各種口味的瓜子,糖塊兒、花生鍋巴,最后匯合時孟則自掏腰包,買了幾根處理好的甘蔗,一人一根。
晏藜和程圓圓沒拿多少東西,一點花生和膨化鍋巴,輕飄飄地,就是大街上啃甘蔗有點不太方便,程圓圓最后把幾根甘蔗收一收幫他們拿著了。
五個人,帶著大包小包回班,元旦晚會準備的都差不多了,馬上開始。
主持人是語文課代表,幾個老師也都請過來了。桌凳一律推到四周,中間留出一塊空地。
李慧簡單講了幾句,為這學期做了一下小小的總結,最后說讓大家吃好玩好,過了今天,就收心好好學習,寒假前能考個理想的成績,也回家過個好年。
然后是孟則帶著幾個男生給全班人分發橘子瓜子,第一個表演節目的上場了,只開了中間一盞燈管的、昏暗的教室里,氣氛逐漸升溫,越來越熱鬧、沸騰起來。
晏藜跟著所有人一起笑,一起鼓掌,晚會進行到一半的時候,外面突然傳來陣陣的喧鬧,班里的人三三兩兩的跑出去看——原來是一中的元旦煙花,開始放了,“哐哐哐”的震天響聲,璀璨明亮的煙花綻放在半空中。
雖絢爛只有一瞬,但足以震撼心靈。
周圍鬧哄哄的,走廊圍了很多人。一片雜亂中,她聽到有人在側后方,湊到她耳邊,極輕地一句,
“晏藜,元旦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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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如果過得舒坦的話,就會覺得時間過得很快,反之,則度日如年。
陽春四月,漫天飄柳絮,溫度逐漸回暖。程圓圓在晏藜耳邊再說起年前那場無比驚艷的元旦煙花,她還覺得仿佛就發生在昨天。
看看一班黑板旁邊的日歷,才恍然,哦,原來已經過去那么久了。
晏藜推開教室門,里面的人都在搬東西——高二下學期的第一次月考結束了,照例是按成績排座位。
每次大考結束,這一環節她都沒辦法擺脫江卻。總之兩個人一起進來,她坐哪里,他就也坐旁邊。
宋京墨從剛來一班時的高二段倒數,一躍沖到全段中游,不止教研組那邊震驚了,連宋京墨那個爹,都往李慧的辦公室送了好幾面錦旗。也是對他進步這么大的獎勵,李慧特批宋京墨可以第三十六個進去挑座位。
晏藜剛坐到凳子上,后面的宋京墨就拍了拍她,“以后就是前后桌了,多多指教。”
少年的嗓音含一絲玩世不恭和瀟灑隨性,晏藜剛比了個“ok”的手勢,上課鈴就響了。
是李慧的課,小結了一下這次月考部分同學的進步和退步情況,也點出他們的一些缺點,有則改之,無則加勉。
快下課時,李慧收拾了下教材,叫了三個名字,“江卻,晏藜,還有余晟,下課后來我辦公室一趟,老師有話要跟你們說。”
外面的柳絮還在沒完沒了的飄,人吸進去,又癢又嗆,要噎很久才會弄出來。晏藜擋一下,忽然有點想念夏天的風。
到辦公室,李慧剛放下茶杯,三個人并排站著。
“這次叫你們來,主要是這馬上高二就結束了,別想著這學期才剛開始,其實一眨眼就過去了。今年呢,關于保送生名額一事,上面的通知已經下發了。你們以前應該也都聽說過,省級優秀學生,可以提前保送清華北大,拿到這兩所學校的任一預錄取通知書。”
“這個省級優秀生名額,今年我們一中有兩個,二中一個藝術生的名額,還有三個是其他幾所外國語中學的。”
“你們也知道,這個省級優秀生是到高二快結束的時候,由市教育局的人綜合評定的,評定標準包括很多,待會兒我給你們拿那張紙,你們回去仔細看一下。大概呢,就是要多參加數理化這三項的市級以上競賽,多拿獎項,到時候都是可以在綜合評定中加分的。你們三個,是咱們學校目前最優秀的學生,也是最有可能拿到這些保送名額,所以,接下來的日子,要努力了。”
李慧說完,從桌上抽了三張a4大小的紙,分發給他們三個,“好了,沒別的事,你們就先回去吧。回頭關于這件事有什么想了解的,再過來問我就行。”
從辦公室出來,晏藜看著手里那張紙最頂上的幾個大字出神。
連江卻什么時候走到她旁邊盯著她看都沒發現。
這兩個名額,江卻肯定是第一個沒跑了,也就是說,她需要和余晟爭一個名額。她最近幾次考試基本和余晟并列第二,偶爾兩人第二第三輪換著坐,但余晟的優勢是數理化,晏藜是因為有語文和英語的強項,才能和余晟勉強并駕齊驅。
偏偏這個省級優秀生的標準按照數理化的競賽獎項來評估的——也就是說,她很大可能只是陪跑,基本定了是江卻和余晟。
這張紙上明確地寫了,從這項評估類目啟動開始,到結束,所有的物理、化學以及奧數競賽,市級以上省級以下大大小小共十六場,需要每一場都參加,是最終入選標準,一旦缺席任意一場,將直接影響最終評定。
“想什么呢?”江卻獨特的清潤聲音橫空傳過來,晏藜晃一下,思緒被強行拽回來。她把那張紙折兩折,捏在手里,“沒什么,回去吧。”
保送生名額的事在一中不算什么秘密,晏藜他們回班不到十分鐘的功夫,這事就差不多傳遍全班了。程圓圓高高興興地跳過來,拍拍晏藜的肩,“真棒啊姐妹,有機會保送,這可是我做夢都不敢想的事情啊,太牛了你。”
包括曹晚玉他們也過來恭喜晏藜,仿佛她已經獲得了保送資格似的,搞得晏藜哭笑不得,“還早著呢,這學期最后才評估呢,還有十幾場競賽。”她頓一頓,還是把真心話和盤托出,“而且我也不認為我能拿到那個名額,都是數理化的競賽,對我來說要拿獎太難了,是余晟和江卻的強項,我八成,就是去走個過場。”
那個叫余晟的同學,平時沉默寡言的,對數理化這幾門課有著空前的天賦和興趣,甚至好幾次單科和江卻的分數不相上下,上學期她唯一一次贏過對方在化學競賽中拿到三等獎,據說也是因為他臨考前發高燒——是個值得尊敬且十足強勁的對手。
晏藜心里挺沒底的。
其他人想想,也是,都是知道余晟底子的人,一聽晏藜這話,心里就明白個七七八八了,最后寬慰了她幾句,加加油鼓鼓勁兒,就哄散開了。
晏藜一回頭,看見江卻一直在看她,手里還拿著不知道從哪兒掏出來的一份兒理化生套題。
她直覺他要說什么,然而還不等她開口問,對方已經把那份套卷放到她桌上。
他臉上帶著那種熟悉的,勝券在握的從容:“如果我說,我可以幫你補數理化,你會拒絕我嗎?”
“我知道你也想要這個保送名額,而且非常想,我可以幫你。”
作者有話要說: 重要標注:關于清華北大保送生考核的所有章節,均不嚴謹,源于作者個人較淺顯的認知閱歷和網上搜索,因為是半架空,內含一點私設,請勿當真、請勿考究,感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