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琴認得江卻。

上次她們母女危在旦夕, 就是他來救人報警的，后來從女兒嘴里知道是同班同學，又成績優異, 早些時候就說過要晏藜好好謝謝人家。

不足七十平的房子，一間狹窄簡陋的客廳，周琴臉上掛著略拘謹的笑, 把茶杯往江卻那邊推了推，“這位同學，謝謝你送我家晏藜回來, 外面還這么冷，喝點兒熱茶，暖暖身子。”

比起母親, 晏藜從容得多，她一開始壓根也就沒打算請江卻來家里, 是她媽下樓倒垃圾撞見了, 看是她同學, 非得請人來家里坐坐。

江卻表情神色倒是很得體, 說的話也挺禮貌，“謝謝阿姨，阿姨您別忙了, 先坐吧�！�

“我跟晏藜是同學, 又是同桌, 放學時間晚，我送送她是應該的�！�

周琴點點頭，“我知道，上回，我們家里出事兒, 也是你過來幫忙，才沒釀成大錯。說起來，你還是我們家的大恩人呢�！�

“我們家晏藜，哪兒哪兒都好，就是不太愛說話，也承蒙有你們這些同學和老師的照顧，她才能好好兒地上學放學。等下次有機會，阿姨一定請你和其他幾個孩子一起來家里吃飯，阿姨給你們做好吃的�！�

江卻微微頷首，“好，那就先謝謝阿姨了。”

晏藜喝了口茶，“媽，太晚了，人家再不回去，家里該擔心了。”

周琴這才反應過來，“哎呦，還真是。怪我怪我，看見你同學了太高興了，都忘了這茬。”

江卻聽得出晏藜是想攆他，不過當著周琴的面，他還是“適時”站起來，順著晏藜的話:“那阿姨，我下次再來家里看您，天也挺晚了，我就先回家了�！�

周琴應下，又去叫晏藜，“去送送你同學啊，外面怪冷的，還下雪，你拿個傘給他。”

江卻看著晏藜，亦步亦趨地跟在她身后，送到樓下了，他才開口叫她回去，“別送了，你回去吧，走不遠就是公交車站臺，再說還這么冷�！�

晏藜本來也沒太大打算送他多遠，聞言點點頭就轉身上樓了。

江卻的目光一直追隨著晏藜的背影，直到看不見了，他才轉身往大路上走。

到家以后，江卻換鞋放包，包里沉寂許久的手機突然響了，嗡嗡震著。

他拿出來，來電顯示是陌生號碼。

“喂，你好？”他漫不經心地問，彎腰把換下的鞋放進柜子。

下一秒直起身子，眼神怔忪著，像被釘在了原地，一動不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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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月考結束的很是倉促，等到考完了，晏藜才想起來，考了兩天都沒見過巡考的老師。

距離元旦還有三天的時候，李慧就在班里跟全班商量了一下元旦晚會的大致安排，收齊了班費，并讓孟則羅列了一下班里人最想吃的零食，還有人報節目，什么唱歌，什么詩朗誦。

簡直稱得上萬眾期盼。

周六元旦，晚會定在前一晚。

幾乎是中午吃過了飯，孟則就開始招呼班里的人搬桌子打掃衛生加布置了，提前買來的氣球彩帶、禮花窗花，甚至燈籠貼紙，以及兩塊黑板的板報。

大部分都是男生干體力活，女生干細致點兒的比如吹氣球貼窗花之類的。晏藜辦后面的半塊板報，一低頭就能看見宋京墨一直在忙活，連平時高嶺之花一樣的江卻都在拿著彩帶爬高上低地綁。

宋京墨自從上次孫燕那事以后，幾乎是徹底融入一班了。雖然那件事孫燕沒受什么太重的懲罰，只是寫了檢討加書面道歉，甚至李慧因為顧及她是女生都沒有怎么在班里提，不過該知道的還是知道了，大約也對宋京墨有了質的改觀，加上他成績一直進步，和班里倒數第二的差距在慢慢縮小，以前看不起他的聲音也漸漸小了。

大概三個小時就全部收拾好了，下課時外面來來往往有其他班的學生，會駐足在走廊很羨慕地往一班看——其實一中并不是統一辦元旦晚會的，全看班主任。有的老師大概是怕影響學生學習，或者本身學生對這件事熱忱度就不高的，就不會辦。

孟則去一趟辦公室，回來就說找人一起采購吃的——等晚上分發給所有人，一般都是瓜子糖果之類的零食。

程圓圓正愁無聊呢，跳起來就要跟著一起去，還拉著晏藜一起。但是兩個女生又搬不了多少東西，大幾十個人吃的糖果瓜子還是很沉的。

然后江卻和宋京墨就此成為苦力。

拿著班主任親批的請假條，出校門的時候才不到五點，孟則提議先去周圍轉轉，晃兩圈兒最后再買東西回學校。

“反正下午都沒事情干，有的住校生也回宿舍玩兒了，老班批了那么長時間的假，趕在晚會開始之前回去就行�！�

晏藜他們四個欣然同意。

最開始幾個人還在一起，遇到擺打氣球贏玩偶的攤販，孟則走不動道，就停下買了二十發。

畢竟子彈出膛的那股子颯爽，是個男孩兒就抵擋不了。即使那不過是把玩具搶。

結果最后只得了個還沒一只手大的毛絨小熊。

定價大概還沒那二十發的本錢的一半。

江卻一直在四人的后方跟著，不太開口說話，從孟則虛發十幾下以后，他才從旁側繞到攤主的面前。

他指了指擺在一邊，最大的那個玩具熊，“那個，要打掉多少氣球？”

那攤主是個中年男人，聞言不屑地看了一眼江卻，“二十發打下十個就可以帶走，我再送你一個小玩具�！�

晏藜總覺得有詐，尤其是看完孟則白白扔進去那二十塊。這種街頭游戲，買的沒有賣的精，一點廉價的氣球氣搶支撐起來的一本萬利的生意，老板敢這么囂張自然是有貓膩。

她拉了拉江卻的袖口，“算了吧，騙人的。”

那老板一聽晏藜這話就急了，“你這小姑娘，不懂可別亂說話，怎么叫騙人呢，我一沒偷二沒搶的，全憑您自愿來打的，自己沒那個本事，還怪我了……”

江卻回頭給晏藜一個寬慰的眼神，還是掏錢放在那個臨時搭建的木板上，“來二十發的�！�

幾乎在江卻端著搶對準綁氣球的木板時，晏藜就看出江卻毫無經驗，但他瞄準的角度很刁鉆，不是尋常那種靠直覺對準某個點——晏藜站他旁邊，看他閉著左眼，端搶的手倒是挺穩。

第一發，空了，第二發，還是空，然后是第三第四發，周圍圍觀的幾個人，表情由最開始的一點點期待變成不屑，似乎早有預料——不過又是一個逞能的，走前者的老路，白白再搭進去二十塊而已。

直到第六發，終于射中了，氣球“碰”的一聲爆裂開來，程圓圓嬌軟的歡呼聲就在耳邊——晏藜忽然隱隱覺得，江卻的勢頭才剛剛開始。

剛才的幾下，只是在試探、調整角度。

圍觀者和老板似乎覺得這不過是僥幸，畢竟已經打完一小半兒了——然而下一秒，第七發，第八發都連中以后，老板的表情微微變了。

第九發沒中，他松了一口氣。第十發又中了，晏藜眼看那老板眼神都變了，不再是剛才的輕松。

接連九下，氣球炸開的聲音斷斷續續的響，并非每一下都能打中，但江卻每打歪一個，都會很微妙地稍稍調整一下氣搶和自己的姿勢——像是在測量似的，把每一個距離和角度的誤差都降到最低。

還剩最后一發的時候，已經打落九個氣球了，只要再打落一個，就可以拿走本場最大的獎品。

似乎這瞬間周圍所有的人都開始屏息以待，幾十只眼睛緊緊地盯著江卻的手，就連晏藜，都不自覺放輕了呼吸。

氣搶出膛的悶聲再響，綁氣球的紙板沒了動靜，場上其他人的唏噓和老板松口氣的聲音剛起，只聽“怦——”的一聲，氣球炸了。

二十發，十個氣球。一個不多，一個不少。

周圍的人齊齊愣一下，隨即歡呼般的起哄，嚷著讓老板把那個最大的獎品拿出來。

連一邊的孟則都驚了，過去攬住江卻的脖子，“我艸，牛啊兄弟……”

那個老板臉色難看的抱著那只最大的玩具熊走過來，江卻沒接，轉身對著晏藜:“給你吧，我不玩兒這個�！�

晏藜喜歡是喜歡，可是也不太好拿，等人高的一個，待會兒還得回學校。

“老板，能不能把這個大的，換成兩個小的？”

兩個小的也比不上這一個大的貴，那那老板當然愿意了。晏藜就讓程圓圓也挑了一個可以拿的，大概四十多公分那么長。許是看他們還有三個人，老板最后又扔給晏藜三個男孩子的那種模型玩具。

晏藜分給他們，孟則和江卻的握在手里沒拆，宋京墨打開盒子，除了一堆零散的模型零件，還有一個一看就很廉價的鐵質尾戒，造型簡單，是街邊小店隨處可見的那種款式。

宋京墨戴小拇指頭上試了一下，也是他手長，襯得那戒指都好看了，晏藜從旁邊經過看見，笑了一下，隨口說:“挺好看的，以后都戴著吧�！�

宋京墨沒說什么，笑了笑點點頭。

晏藜追上程圓圓，幾個人繼續往前走。

中間宋京墨去了一下公廁，晏藜他們在外面不遠處等。看見有擺攤賣處理價服裝的，晏藜就多看了幾眼——江卻的注意力大部分時間都在她身上，所以她看了什么，他基本也都注意的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