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搐著的細弱肩膀,隔著毛衣傳來的體溫,讓李迎的心一下子軟了下來,之前的那些小情緒,小委屈立馬就拋到了腦后,現在他更擔心的是飛飛。
飛飛慢慢就平靜了下來。
“李迎,你跟我來。這里不是說話的地方。”飛飛推開李迎,抹去了眼淚,并小心地四周環顧了一下。
黃色的MINICOOPER和黑色的切諾基,一前一后出了停車場。
半個小時后,飛飛的MINICOOPER停在了一棟普通的兩層樓高的舊民房前面,李迎的切諾基也緊跟著拐了進來,停在了邊上。
“進來吧。”飛飛開了一樓的大門,扭頭對正在四處張望的李迎說道。
“這里就我一個人住。”飛飛接著又補充了一句。
二樓住的是房東一家,一樓則被隔成了一大一小兩個單元出租。小的那個單元就是飛飛的新家。
地方不大,一房一廳,一廚房,收拾得一塵不染,客廳的幾子上的花瓶還插著一束鮮花,正含苞怒放著,散發出淡淡的清香。并沒有李迎想象中那種亡命天涯的不堪。
“喝點水吧”,飛飛麻利地倒了兩杯水放在茶幾上,并示意李迎坐下。
兩人面對面坐在了沙發上,一個長條形的玻璃茶幾隔在了兩人中間。
“你還好嗎?”一陣相對無言之后,李迎終于開口問道。
“嗯。”飛飛雙手來回摩挲著手里的玻璃杯。手指依然細長,但李迎注意到飛飛的手已經不再像以前那樣細膩白潔了。單從飛飛的手,就能看出她這些年遭了不少罪。
“都是以前在餐廳洗碗的時候,把手洗壞了。”順著李迎的眼光,飛飛看到了自己手上皮膚的滄桑,尷尬地笑了笑,下意識地把手縮了回來,放在了茶幾下面。
“飛飛,能告訴我這幾年你是怎么過來的嗎?”李迎心疼地問道。
“剛來加拿大的時候,我先在一個語言學校讀了一年,接著讀了一年多的CEGEP(類似國內的大學預科),生活來源和學費都是父親的一個關系贊助的。”對于是什么關系,飛飛并不愿有多說。
“后來父親在經濟問題上出了事,被雙規了,我的經濟來源也就斷了,學業被迫中止了。簽證也差不多到期了,準備回去,但母親在電話里千叮萬囑交代我不能回去,否則會給父親的案子添亂,我唯有留了下來。”提起父親,飛飛的眼眶不禁又紅了。
“為了維持生計,我就只好在唐人街的餐館里面打黑工,因為身份的問題,不能在前面做waitress什么的,就只好在躲在后面洗盤子。這么一干就是一年半。每當有邊境服務局的官員來餐館突擊檢查的時候,我都要跟做賊一樣,從后門落荒而逃。為了省點錢,當時跟人合租了一個地下室,距離唐人街二十分鐘左右的路程。每天晚上我都是騎自行車上下班的。”
飛飛接過李迎遞來的紙巾,抹去眼角的淚珠,繼續說道。
“每天收工都將近晚上12點,有一次在回家路上,被一個喝醉酒的黑人攔住了,差點被非禮,那個越南人Nguyen剛好路并過救了我。因為母親是潮州人的緣故,Nguyen會說中文。從那天起,他堅持每天晚上都等我下班,并送我回去,后來還找律師幫我申請了難民身份,又幫我找了好幾份不同的工作。他租了房子,還堅持讓我搬過去和他一起分租。”
飛飛舉起了水杯,輕輕抿了一口,又墮入了沉默中。
接下來發生的事情,一定是飛飛最不愿意提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