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丫頭,”老太太有些艱難地措辭:“菡丫頭這次的確不對,回頭我重重罰她,可她……”老太太想說沒娘了,但轉念一想身前這個孫女也是沒娘的——許氏是繼母,不提也罷,葉老太太便沒說出口,只道:“你念她年小,原諒她一回,等她病好了,祖母叫她來給你賠罪如何?”
寶珠笑得十分乖巧:“就依著祖母!
第二日,也不知老太太同程思菡說了什么,程思菡愣是拖著病體來了雪翠軒。
這是用苦肉計挽回老太太的心啊。
“大姐姐,咳咳……”程思菡本就是柔弱風,這回真的病了,說話間便更加凄婉,還不是咳嗽一聲,看著便十分可憐,可惜寶珠不領情。
“程妹妹既然病著,就不該出來,難不成故意折騰自己的身體,好叫老太太心疼么?”寶珠一點不客氣地道。
程思菡雙眸中泛起了淚花,“大姐姐,我不是……之前妹妹錯了,心中委實難安,又怕大姐姐誤會,這才想著盡早來同大姐姐賠不是,望大姐姐原諒我,別跟我一般見識。那天,邱媽媽來說時,我只覺得她滿口胡話,聽了一句便將她攆了出去,實在不知道那邱世韜竟然這般大膽……大姐姐,菡兒糊涂,請大姐姐別生我的氣……”
寶珠聽著她一口氣說了這么一大段話,卻連一聲咳嗽也沒有,心中鄙夷,便笑道:“程妹妹,你是怎么讓自己一夜間發了高熱的?難不成凍了一晚上?”
程思菡心中一跳,眼眸下意識地低了下去,才道:“不……沒有……”
“哦?”寶珠更加好奇了,“難道我說的不對?大夫不是說你是著了涼?”
這話程思菡卻不能否認,大夫的確是這樣說的,但此刻她卻不能回答寶珠的話,那等于毫無還手之力的任由寶珠調侃。
程思菡沒了周旋的心情,臉上的柔弱哀凄退了下來,臉色便冷了下來。
“這才對嘛,我又不是老太太,怎會吃你那一套。”寶珠哂笑道。
“大姐姐,你這是怪我知情不報了?”程思菡不哭哭啼啼的時候,說話還是挺干脆的。
看著程思菡篤定的模樣,寶珠笑的十分開懷:“沒有。”
“那怎么可能?”程思菡沒好氣。
“我沒必要騙你!睂氈橹徽f了這么一句,便懶得同程思菡說什么了,前世程思菡犯下的過錯,今生雖然不用立刻償還,但若她死不悔改,寶珠是一定不會放過她的,所以,沒必要在這種小事上同她扯來扯去。
寶珠端了茶道:“好了,你人也來了,歉也道了,早點回去吧,省的在我這里坐久了病情加重,回頭老太太再怨我沒有好好招待你!
這樣直白地攆客,程思菡便是想坐一會兒也坐不下去了。
臨走前,她問了最后一個問題:“大姐姐,你這樣討厭我,可是因為我不是葉家人,卻還住在葉家,享受著你們這些正派孫女都不曾得到的老太太的關愛?”
其實這是一個不懷好意的問題。
既是問話又是挑釁,程思菡是故意的,她受了那么多氣,怎能不找回一點?
但寶珠卻一點也沒生氣,望著程思菡直直的目光,寶珠覺得她要一直這樣別扭下去,沒那么多陰損毒辣,倒沒那么不可愛,罷了,老太太對她這么上心,自己便再做一回好事吧。
“非也,程表妹,你姓什么我毫不關心。葉家家大業大,別說養你一個,就是再來十個也養得起,這不算什么,我是葉家人,這么點東西怎么會入眼?”寶珠定定地望著程思菡:“我只怕,老太太養的是一個白眼狼,吃著葉家住著葉家,到頭來卻將葉家視作仇讎!
程思菡瞪著眼睛,在寶珠滿含譏誚的目光中,不由自主地道:“我不會!”
寶珠粲然一笑:“不會就好,歷史上恩將仇報的例子不少,但大都沒什么好下場,希望程表妹能引以為戒!
看著寶珠淡然自若的指點模樣,程思菡只覺得滿心羞憤,她冷冷地看了寶珠一眼,便什么也沒說,轉身出了雪翠軒。
寶珠看著她憤然離去的身影,暗想假如這一回她不再針對葉家,就放過她算了。
邱媽媽被悄無聲息的送出了葉府,邱世韜更是一點水花都沒有就消失了,葉府眾人雖不知道實情,但卻都明白了一個道理,大姑娘是不能惹的。
聽說邱媽媽和邱世韜就是得罪了大姑娘,才被老太太毫不留情地驅離了葉府。
是以近來雪翠軒的日子十分好過,各項吃穿用度都是好的,有什么差遣,丫鬟婆子們也無不盡心,簡直堪稱春風得意了。
難道這就是所謂的因禍得福?寶珠坐在去往余家的馬車里,心情愉快地想著。
余家雖非權貴,但余大人作為戶部的左侍郎,在京都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所以余家外頭看著樸素,內里卻是毫不張揚的奢華,一石一柱,一草一木都頗有講究。
寶珠剛進了二門,便瞧見松柏長青的照壁前頭擺著幾盆花草,其中兩盆竟是極為名貴的翡翠蘭。
京都曾有一位愛蘭人士,家中有一盆極品蘭花,愛之如珠似寶,等閑不叫人看,寶珠有幸曾去一觀,那一盆蘭花,同余家隨意擺在照壁前的翡翠蘭一個模樣。
之后寶珠又在院中看見了不少名貴花木,俱如平常草木一般擺在庭院之中,或在墻角或在廊下,不仔細看,絕看不出這些竟是千金難求的珍奇品種。
余家號稱江陰大族,果然底蘊深厚。
丫鬟仆婦將寶珠引進了連氏所居的正堂,一身淡雅的連氏早已坐在堂中迎著了。
“葉姑娘果然是守信之人,我還說因上次的事情,你怎么也要在家里緩幾天,沒想到這就出來了!边B氏笑得十分開懷。
寶珠知道她的意思,按理說她上次差點出了事,小姑娘家家的便會害怕,說不定好些日子都不敢再出門了,但她沒幾天就來拜訪余家,叫連氏覺得有些驚奇罷了。
寶珠聞言笑了笑,內宅婦人的心思總是九曲十八彎,她這次的確來的急了些,連氏上次雖對她頗為熱情,但也難免納罕,只怕還有一點懷疑她別有用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