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連氏懷疑的也沒錯，寶珠的確是別有居心，她不知道余家大姑娘現在是什么情形，又到底是什么心思，自然要早早打算，既然打定了主意要幫一幫余大人，不下點功夫怎么行？況且昨天寶珠已經打聽到，浙江總督裴慶已經回京述職了。

“我家祖母也是這么說，不過，”寶珠笑道：“夫人乃是寶珠的救命恩人，寶珠理應早早來拜謝的。”

寶珠說完奉上禮單，連氏身前的丫鬟接了，遞給連氏，連氏只略略掃了一眼，只見“……鮫紗十匹……明珠十斛，玉樹兩座……百年老山參一株……”頓時驚道：“這可使不得！不過是舉手之勞，葉姑娘這謝禮也太重了。”說著就要叫人將單子還給寶珠。

寶珠忙道：“夫人切莫推辭，這是我家祖母的心意。她老人家常說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夫人這次援手與寶珠來說便如再造，理應如此的，還請夫人收下。”

寶珠說的懇切，連氏想了想便不再推辭，只道這葉家怪不得能將生意做大，也太有眼色了，自家當初應大皇子所請出了一趟門，不管葉家知不知實情，備得這份謝禮都大大超出了一般的章程，可見葉家老太太會做人。

其實禮物多少連氏不在乎，但葉家這份誠意，叫她十分受用。

“那我就不客氣地收下了，改日嬸子有了好東西，定然也給你留一份。”連氏親熱地說道。

寶珠點點頭，也笑得乖巧：“那寶珠可盼著了，等嬸子有了好東西，可別忘了我。”

二人親親熱熱的說了幾句，就聽外頭報說：“大姑娘二姑娘來了。”

連氏和寶珠便停了話頭，一同看向門外。

只見兩位年齡相仿打扮也差不多的女孩兒走了進來，前頭一個穿著白底靛藍梅花竹葉刺繡領米黃對襟褙子，容長臉蛋，秀麗端莊，后頭一個穿著豆綠色柿蒂紋杭綢褙子，一雙眼睛細細長長，瓊鼻挺翹小嘴殷紅，竟是位十分柔媚的姑娘。

連氏忙招手將兩個女孩兒叫到跟前，叫跟寶珠見了，寶珠這才知道，那端靜的便是余家大姑娘余照冬，而后頭那位年紀稍小點的是二姑娘余照曦。

而兩位姑娘誰是嫡出，寶珠卻還沒弄明白。

倒也不怪寶珠，實是連氏對兩個女兒一般親近，而余家的兩位姑娘，對連氏也都是一模一樣的態度——有禮卻又疏離。

這就奇怪了，難道兩位都不是連氏所出？否則親生的女兒，對母親總會有一份一眼就能看出來的親近，那是嫡母和庶女之間很難產生的血緣親情。

好在連氏很快就為寶珠解開了疑惑，她拉著余家大姑娘道：“冬兒，葉姑娘與你是一般年紀，行事可比你強多了，這回葉姑娘來了咱家，你可得好好招待葉姑娘，順便也學一學葉姑娘的做派，你有葉姑娘行事的三分，娘也就可以放心了。”

說完又看著余家二姑娘道：“曦兒也是，你們都大了，該學的且多著，別只是整天玩耍，出了門去倒叫人笑話。”

這話就是純粹的教導了，余照曦聞言怯怯地看了余照冬一眼，方才一直沒什么反應的余照冬便開口道：“女兒謹遵母親教誨，會同葉姑娘好好學的。”言罷還淡淡地看了寶珠一眼。

看來方才連氏的話，沒起到什么正面作用啊。

寶珠看著有趣。

這位大姑娘是連氏的親生沒錯了，但為何卻對自己的庶妹這般維護呢？

而且，寶珠還隱隱的感覺到，余家大姑娘對連氏有些抵觸，也不知這對親母女之間曾經發生了什么事，竟然隔閡如此之深，怪不得余照冬能做出私奔那種事呢。

之前寶珠還疑惑以連氏的通透，怎會教出那種不孝女兒，如今看見了活的余照冬，寶珠有點明白了。

這母女倆好像不對盤啊。

而那位二姑娘余照曦，寶珠仔細觀察著她的神色，見她面對連氏時是又敬又怕的模樣，但對大姑娘余照冬十分依賴，舉止之間盡顯親密之意，竟似一對親生的姐妹一般。

但畢竟不是親生的，寶珠看著余照曦在余照冬抵觸連氏時，精致的小臉上一閃而逝的快意，心中一動。

余照曦，只怕才是帶歪了余照冬的罪魁禍首。

年輕姑娘的聚會，連氏自然不適宜插在中間，是以引薦了寶珠同自家女兒認識之后，連氏便叫余照冬同余照曦帶著寶珠自去說話。

余照冬答應了一聲，引著寶珠去了自己的院子，只是一路上也不大同寶珠說話，反倒是余照曦同寶珠有說有笑地聊了起來。

“葉家姐姐是哪家府上的，以前怎沒聽過？”余照曦問的毫無心機。

寶珠自然不以為自己生于葉家長于葉家有什么不好，可到底是出身商戶，在這些官家小姐的眼里，便是天生的低人一等。

看著一臉天真眼中卻閃著不懷好意的余照曦，寶珠大大方方地回道：“我家是做生意的，鹽商，是以二姑娘沒見過我。”

寶珠說的這般坦然，等著看笑話的余照曦反而有些窘迫了。

她本來是想臊一臊寶珠，叫這位被嫡母大為稱贊的姑娘也難堪一下，只要寶珠出乖丟丑，看嫡母還要夸她什么？

沒想到這商戶女竟然這般厚顏，余照曦被噎得愣了一下，又天真地笑道：“原來是這樣，人家都說鹽商家中有錢，姐姐家里很有錢嗎？”

這又是一個不懷好意的問題。

畢竟官家小姐自詡高雅，銅臭之物是入不了她們的眼的，秦若芳和張莞便是這樣，她們看不上商人汲汲營營的樣子，因為她們自小就有花不完的錢。

擁有什么便輕賤什么，這是人之天性。

但沒了銀子，還說什么高雅？

寶珠心中輕蔑，臉上卻笑道：“那都是外行人的說法，還有說我家有金山銀山的，但我可沒見過，我家花園子里倒是有座山，卻是石頭的，我小時還砸開看過，石頭里頭也還是石頭，一點金銀的影子也看不著，當時真的好生失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