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堂琴藝課，程思菡表現的十分沉默，遠不似平常那般主動積極，想是知曉了午間的事情，內心擔憂吧。

哈，這下擔憂成了現實，驚喜不？

寶珠帶著一臉笑意目送程思菡匆匆而去，之后便慢條斯理地收拾著東西，優哉游哉的模樣，是個人都能看出來她心情甚好。

云珠期期艾艾地上前，本想就蟲子的事情道個謝，可話說出口卻變成了：“你……你還高興的出來？被人傳成那樣，要是我……”

“要是你就怎樣？哭給別人看啊？”一旁的金珠斜著眼睛道。

她手傷未好，偏自己一點不掩飾，就那么攤著手直直地站在一邊，看著丫鬟收拾東西。

云珠一聽金珠說話就來氣，課間的事情她還沒跟她算賬呢，她又來氣自己！

“哼，你也別說我，你有能耐別挨罰啊！”

金珠被踩了痛腳，立刻瞪眼：“你——”

“好了好了，”寶珠連忙伸手擋在二人中間，溫聲笑道：“你們等會兒！等我走了你們再吵啊！”說完還示意梅香趕緊收拾東西。

這下好了，金珠和云珠也不斗嘴了，反而齊齊瞪向寶珠，寶珠忍不住笑道：“怎么了？姐姐有什么說錯了嗎？”

當然有錯！

身為長姐，居然遇事就跑，縱容兩個妹妹吵嘴斗氣，哪有一點姐姐的樣兒？

不過這話叫先生們說出來可以，云珠和金珠還沒那么厚的臉皮，就都說不出來。

寶珠看著兩人干瞪眼的憋屈模樣，忍不住得意地笑了笑，跟姐斗，你們倆還嫩點。

“好了，姐姐我先走了，你們倆繼續啊！”寶珠吩咐梅香抱了琴，蘭香提了書籃，抬腳便要走，金珠見狀，毫不示弱地搶先道：“我才不跟無理取鬧的人說話呢，繁枝嫩蕊，咱們走！”

一旁早就收拾好了的銀珠忙帶著花盞跟了上去。

看著金珠銀珠先行了一步，寶珠倒不著急了，見云珠還是不甘不愿地站著，她便好心道：“云珠妹妹，你也趕緊回去吧，你看雨珠還等著你呢。”

云珠當然知道雨珠還在等她，兩人向來同進同出，若是雨珠自己回去了，娘可不饒她！

“嗯，那個……”云珠囁嚅了一下，才飛快地道：“今天謝謝你。”

寶珠哈哈一笑，真心實意地道：“不用謝，不就是一條蟲子么，云珠妹妹太客氣了！”

若云珠知道那蟲子是她無意間在自己琴案邊發現的，也不知會不會打她？

可惜云珠當時太過震驚，哪還有余力辨別真假？道過謝后，這才別別扭扭地走了。

一番耽擱下來，等到寶珠走時，這里便只剩了收拾琴案的婆子們，梅香見狀，連忙上前道：“姑娘，咱們上學不久，老太太便將許婆子叫去了，后來袁媽媽還帶著人搜了劉婆子的屋子，之后，凝碧館的鄭媽媽也被叫到了壽寧堂，聽說到現在都沒出來呢。”

“太好了。”寶珠就知道，老太太何其精明？只要露出一點苗頭，老太太定能查得水落石出，這一回，看程思菡還怎么狡辯？

壽寧堂中，程思菡跪在葉老太太面前，哭得肝腸寸斷：“外祖母，菡兒真的不知道啊，鄭媽媽她打小跟著菡兒，菡兒母親去世后，便將鄭媽媽當做半母，誰知她竟會背著我做出這等事。鄭媽媽一定是犯了糊涂，還請外祖母看在鄭媽媽曾奶過我的份兒上，饒了她這一回吧？”

葉老太太看著哭成淚人的外孫女，心中的感覺十分復雜，她其實早已認定這次的事情同外孫女主脫不了干系，可眼見外孫女委屈成這樣，還不知避嫌地替鄭媽媽求情，她倒有些分不清，自己的猜測到底對還是不對了。

一旁跪著的鄭媽媽卻挺身道：“老太太，都是奴婢犯了糊涂，聽那劉婆子說過幾句，就信以為真，還拿著姑娘賞我的鐲子給了劉婆子，想哄她多說幾句，誰知她竟會在外頭亂嚼舌頭，倒害了大姑娘的清譽，老太太，奴婢知錯，請您責罰！”

鄭媽媽原本是老太太給了自家女兒葉檀兒的陪房，后來在程府還做了程思菡的乳母，等老太太將程思菡接回葉家后，她的身契也就重回了老太太手中，是以老太太皆可罰得。

但看著曾經便信重的仆婦滿面忠烈，另一邊外孫女還哭得毫不摻假，老太太終是嘆了一口氣，道：“罷了，這一回就饒了你，不過，罰還是要罰的，你身為菡丫頭的乳母，上躥下跳到處打聽又是何道理？沒得給菡丫頭招禍，你還是去莊子上反省反省吧，什么時候想明白了，什么時候再回來。”

程思菡還要哭求，那廂鄭媽媽卻心中一喜，忙道：“多謝老太太開恩！老太太放心，奴婢這回已經知錯了，以后絕不會再犯！”

說完她還轉向了程思菡，一臉誠懇地道：“姑娘，奴婢犯了錯，自當受罰，姑娘莫再求了，奴婢只盼著，奴婢不在府里的時候，姑娘一定要好好孝順老太太，好好讀書上學，夜里也別再啼哭哀泣，想念夫人了。姑娘一定要答應奴婢，保重身子，要不然，奴婢在莊子上也不安心啊……”

鄭媽媽說著都哽咽了起來，程思菡忙哭著點點頭，這主仆情深的場面，頓時讓壽寧堂上下都為之動容，老太太心中一嘆，面色卻柔和了下來，看著程思菡的目光，也重回了原來的慈愛安詳。

最終，鄭媽媽被送出了葉府，老太太還擔心外孫女郁結在心，叫人送了一套赤金九連環叫她玩耍，免得她心念母親，憂思成疾。

雪翠軒里得了這個消息，頓時全都氣憤有加，就連穩重的梅香也氣得吃不下飯了，若不是記著葉府家規，都差點對老太太口出不敬。

“好了好了，你們都別氣了。”寶珠淡定地道：“這回是咱們失算了，誰知那鄭媽媽這般了得，且程思菡也叫我刮目相看，這主仆倆配合得可真是天衣無縫，十分默契呀。你們別光忙著生氣，也學習一下人家這能耐，說不定以后咱們也能用得上呢。”

“姑娘！”梅香不滿地跺了跺腳道：“她們都是小人行徑，我才不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