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慮到孩子身體的原因，玥玥的母親只帶著孩子在醫院門口的草坪上走了兩圈。等到兩人回來時，顧煦依舊站在原地，只是視線，似乎一直是看向一層樓的一個窗口的。

一直，沒有改變。

“叔叔？”玥玥的母親尚未開口，小女孩已經怯生生地走上前去，好心問道：“你是，不知道要看望的人住在哪里嗎？”

“可以去前臺問一下的。”頓了頓，玥玥補充道。

看著那雙澄澈干凈的大眼睛，顧煦嘴角不由自主地勾起一絲淡淡的笑意。

“不是。我知道。”蹲下身，顧煦像是說給玥玥聽，又像是在告訴自己：“只是，不能去打擾她。”

今天，他原本是去參加一個會議。會議結束后，司機接他回公司的路上，恰好路過這里。

大腦尚且未做出打算，顧煦卻已經聽到自己讓司機“停一下”了。

繼而，像是有什么力量牽引著，他一步步，再次走到了這個醫院。

盡管答應了陸曼晴，以后，再也不和蘇染染見面。

可是有些人，又怎么是說放下，就能放得下的。

他幾乎，無時無刻，不惦念著，染染最近過得怎么樣。

“不能去打擾？”玥玥歪著頭，看了顧煦一會，像是在極力思考顧煦話中的意思。半晌，她很認真地說：“可是，如果有人來看望我，我就會很高興。不會打擾的。”

顧煦被小女孩單純的話語逗得嘴角笑意更甚。

如果，一切真的能有那么簡單，該多好啊。顧煦在心中暗想。

“玥玥，別鬧著叔叔了。”小女孩的母親上前，輕聲提醒道，又對顧煦有些許歉意的笑了笑。

畢竟，面前的男人，不論是從氣魄風度，還是衣著外表來看，都是高高在上，他們一般人很難親近的。

“沒關系。”顧煦搖搖頭，語氣倒是與氣質不符的溫柔。

“媽媽，我想吃糖葫蘆。”說話間，恰好有一個騎著自行車的老人路過。老人車上，載著滿滿的糖葫蘆。玥玥拉了拉母親衣袖，道。

“醫生說……”母親原本是想按照醫囑，盡量不給女兒吃甜食。可是，對上女兒委屈巴巴的目光，想到她也的確好久都沒吃過自己喜歡的東西了，母親還是將話給咽了回去。

走到賣糖葫蘆的老人面前，玥玥的母親剛拿了一根糖葫蘆，才想起自己將錢包丟在了病房。

“這……”有幾分尷尬，轉身，母親對玥玥道：“閨女，要不，媽媽下次給你買？”

玥玥的神情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成了失落。

“我來吧。”話音未落，顧煦便走上前去，替玥玥的母親付了錢。

“這，先生，哎這怎么好意思？”玥玥的母親一時間手足無措，連聲感謝道：“要不，我現在上去，把錢包……”

“不用客氣。”再看了眼小女孩，顧煦補充道：“真可愛。”

“謝謝叔叔。”小女孩吃了一口糖葫蘆，眼角都滿是笑意。

顧煦心中原本的沉悶，也像是因為面前這個天真無邪的小女孩，而變得輕快起來。

目送小女孩進了醫院后，顧煦才轉身離去。

“染染姐姐，”玥玥一路跑回病房，蘇染染正坐在病床上看書。最近一陣子，可能是因為身體虛弱的原因，她的孕吐反應有些嚴重。因此，大部分時間，為了養胎，也就只能坐在病床上。

“什么事呀？這么開心。”蘇染染放下書，詢問道。

“給你。”小女孩將糖葫蘆遞到蘇染染面前，笑著說。

“謝謝玥玥。”蘇染染笑著咬了一個糖葫蘆，摸了摸小女孩的腦袋：“真甜。”

“剛剛在樓下，一個叔叔給我買的。”玥玥舉著糖葫蘆，朝窗戶的方向看了一眼，聲音脆生生的。

“也不知道那位先生怎么了，在樓下站了好久，又不肯上來。”玥玥的母親也走進了病房，順口對蘇染染道。

“這孩子嚷嚷著說想吃糖葫蘆，我準備買的時候，又忘了帶錢包，那位先生主動幫我們買的。”

在樓下站了好久，卻又不肯上來。蘇染染心中咯噔了一下，驀地，像是被什么觸動了一般。

雖然，分明有無數種可能。可是，如同有心靈感應般，她的心里，像是認定了，有了一個答案。

“那位先生，是什么模樣？”試探性地，蘇染染詢問道。

“哎？”玥玥的母親愣了一下，雖然有些不解，蘇染染為什么會忽然情緒激動地問這個。不過想了想，還是回答道：“穿著一身西裝，一看就是成功人士那種，樣貌氣質都好。”

顧煦。心中幾乎可以肯定了。蘇染染站起身，便走到了窗邊。

可是，樓下賣糖葫蘆的老人依舊還在，卻不見那個最為熟悉的身影了。

既然來了，他為什么，不肯來見自己？

這樣的情況，幾乎更能應證蘇染染心中的猜想，顧煦是有什么難言之隱。

而不是，真像面上表現出來的，拋棄她，對她不管不顧。

“染染姐姐，怎么了？”玥玥將手中的糖葫蘆吃完，見蘇染染依舊站在原地，輕聲問道。

“沒什么。”蘇染染勉力笑了笑，臉上的神情卻是出賣了她，心中遠沒有那么平靜。

一直到玥玥該吃藥睡覺的時間了，蘇染染都沒有再多說什么話，滿是心事重重的模樣。

病房中透著一種難以言明的沉默。

許是最近，因為蘇染染時不時地開導，玥玥也樂觀坦然了很多，再也沒有像第一天那樣，哭著鬧騰過了。

從母親手里接過藥，玥玥乖巧地吃完，便安靜地睡下了。

蘇染染坐在玥玥的床邊，抬手，輕輕地替她擦去了嘴角留下的一絲糖漿。

她想起上次，玥玥問她的，有關生死的問題。

不論現在有什么苦衷，有什么難言之隱。

只要好好活著，熬過去，一定會有她帶著孩子，回到顧煦身邊，一家三口團聚的那天吧。

蘇染染心中暗暗地勸慰自己。小腹中的生命，仿若一股力量，支撐著她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