射日之征還在繼續,他們也沒多余的時間敘舊,藍忘機也再沒時間去問魏嬰任何事情。
日日奔波勞累,攻打溫氏一座又一座城,藍忘機在此過程親眼見到了魏嬰吹笛馭尸,很多時候,藍忘機都制止他,可是魏嬰不理會。
他們下一個目的地是江陵,去往江陵途中,有人問魏嬰,他的笛子叫什么,魏嬰只是笑著說:“還沒想好,等我想好會昭告天下的。哈哈。”
看到他一個人往樹林里走,藍忘機抬腿就跟上。
“魏嬰。”直到一溪邊,藍忘機開口叫住他。
魏嬰走到一石頭上,坐下,翹著腿,嘴里叼著根草,笛子插在他腰間,紅墜子亮眼。
“你還真是鍥而不舍,跟了我這么久,我要是不讓你說話就顯得我太不厚道了。”
“你身體沒事吧?”藍忘機走近他。
“沒事。”魏嬰閉目。
藍忘機站在那里顯得束手無策,魏嬰的樣子顯然是不愿意和他說話,可是他不甘心就這樣走掉。沉默半響,藍忘機又問:“你為何不用劍了?”
“……”魏嬰睜開眼,轉向藍忘機,眼里盡是犀利,邪肆一笑:“有一靈器就夠了,我要是再用劍,豈不是天下無敵了,總得給人一條活路不是?”
“魏嬰。劍道乃正途。你……”
“正途?何為正途?我修的是符篆術法,習的是音律,究竟哪里不是正途了?”
“此道損身損心性,你每次吹笛馭尸后都身體虛弱難道你自己沒發現嗎?”藍忘機有些急切。
“是又如何?身體是我自己的,損多少我自己心里有數。我能控制的了,不勞你費心。”
藍忘機看了他半響,趁他不注意直接出手,探向他的脈搏。
魏嬰猝不及防被抓住,很快反應過來,一掌將藍忘機推開,怒道:“藍忘機!”
“你身體若沒問題為何不肯讓我檢查?”藍忘機擰眉道。
“你少管閑事。”
魏嬰從他身側繞過去邁步要走,藍忘機再一次想抓住他的手腕,可是沒想到卻是抓到了他的手指,捏住了他的掌心。看上去像手牽手。藍忘機心頭一熱,怔住了。抬頭正好撞上魏嬰戲謔的眼神。慌亂要松開手反被魏嬰緊緊抓住了。
藍忘機頓時內心波濤洶涌,傻愣愣看著魏嬰。
“以前我靠近你一寸你退一仗,還說什么不與旁人觸碰,現在是誰碰誰?嗯?”魏嬰看了看藍忘機的手,捏了捏后又用拇指摩挲一番。
藍忘機感覺有一股火焰從他指尖直竄腦門,幾乎要將他灼燒的灰飛煙滅。
藍忘機想說什么又吐不出半個字。兩人四目相對,誰也不說話,手依然抓在一起。
“魏無羨,你干嘛呢?”
江晚吟的聲音驚醒了兩人。藍忘機甩開魏嬰的手,背在身后握成拳。
“沒干什么,找我有事?”魏嬰道。
“當然有事,藍二公子,一起吧,有消息傳回來了,明日攻打江陵的事還要再商議。”
“走吧。”
藍忘機一語不發跟在身后,目光聚焦在魏嬰的背影上,舍不得移開。
………………………………
攻打江陵時,他們在戰場上打了起來。
“魏嬰,夠了,別再馭尸。”藍忘機握住他的手腕阻止他吹笛。明明體力不支還要耗費心神,藍忘機實在看不下去了。
“藍湛,你到底是哪邊的?”
“現在這情況不用馭尸我們也可以拿下江陵。”
“你這話是什么意思?!就因為我不用劍你就看不起我了。”
魏嬰陡然戾氣橫生。
藍忘機懊惱道:“你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
“那你是幾個意思,你就這么看我不順眼?”
“我沒有!”藍忘機想解釋,可是魏嬰沒給他解釋的機會,他一掌劈過來。藍忘機不得不抵擋。
兩人就這樣打起來,最后是江晚吟插手逼停了兩個人,江晚吟擋在魏嬰前面,指著藍忘機:“藍二公子,眼下可不是你教訓人的時候,魏無羨是云夢的人,輪不到你教訓,這話我說過不止一次!”
“我只是讓他停下,馭尸損身!”
“那也容不得你來動手。我警告你,不要再動他。魏無羨,你能不能自覺點,非要出這個風頭干什么,這境況江陵我們勢在必得,你旁邊休息去,這里我們來就行了。”
藍忘機握緊避塵,怎么看江晚吟怎么覺得刺眼,一次次這樣強調是擔心什么?擔心他搶走魏嬰嗎?總有一天他會帶魏嬰回姑蘇!藍忘機冷眼看向魏嬰,萬萬沒想到魏嬰竟然躲在江晚吟后面探出頭,朝他吐了吐舌頭,再加一個鬼臉。
剛剛還是一臉戾氣,突然就變臉雨過天晴,藍忘機頓時無語凝噎,又氣又好笑,只能狠狠瞪了回去。
……………………
他們順利拿下了江陵。慶功宴上魏嬰依然不配劍。
結束后藍忘機找到了他,在屋頂。
“你下來。”藍忘機抬頭,月色正好,月光淡淡包圍著他,煞是好看。
魏嬰轉著笛子低頭笑道:“為什么是我下去而不是你上來?”
猶豫片刻,藍忘機暫時把家規拋諸腦后,縱身一躍,來到他身邊,盤腿而坐。
魏嬰嘖嘖稱奇,“喲,藍二哥哥,在屋頂都能這么端莊呢!哈哈哈哈哈!”
藍忘機當做沒聽到,看他斜斜躺倒,右手撐著頭翹著腿。
“你有沒有哪里不舒服?”
“我好著呢,謝謝關心。對了,之前一直沒問你,云深不知處不是燒了嗎,重建好了嗎?”
“嗯。好了。”藍忘記頓了頓,“那棵玉蘭樹我也種起來了。”
“啊?什么玉蘭樹?”
“沒什么。”藍忘機轉移話題,指著他的笛子問:“我可以看看嗎?”
魏嬰毫不猶豫把笛子替給他。“喏。”
藍忘機細細瞧了片刻還給他,“它叫什么?”
魏嬰轉著笛子,不語。只是緊緊盯著藍忘機。
藍忘機跌入他的眼眸中,借著月光,不小心又看了看他的唇。藍忘機忽然一陣燥熱,怦然心動。
“誒,藍湛,你這是什么表情,到底是深情還是又在探我心性?”魏嬰笑。
“不想回答就算了。”藍忘機轉頭不看他。
“陳情。它叫陳情,我取的,好是不好?”魏嬰忽然又直言,還一臉討糖的模樣。
藍忘機有些艱難的咽了咽口水,手指卻蜷縮起來,答:“好。”
“哈哈哈,你這一本正經的模樣真好玩!”
因為你覺得好玩所以才不知所謂撩我,你得為你的行為負責的。想了想藍忘機還是再次開口:“魏嬰……”
“打住打住,你這人真是不會聊天,你那些話我都聽了多少回了,你確定你還要再說?”
“不是,我是要說,我、我……我……”藍忘機想把心里說過千百遍的話說出來,可是話到嘴邊就口吃了。
“你什么?”魏嬰好整以暇等著他的下文。
藍忘機支支吾吾半天愣是說不出來,猛然又想到他的一次次強調江晚吟的一次次提醒,干干脆脆的閉嘴了。恰巧這時江晚吟在下面吼了起來。
“魏無羨,你不是說要幫我的嗎?竟然半路跑了,你給我下來!”
“這都被你發現了,小江宗主,饒過我一回可好?”魏嬰嘻嘻哈哈站起來。
“哼!”江晚吟背著手踱步離開,“你就在那呆著吧,我收拾收拾明日啟程去找阿姐,哎,好久沒吃阿姐的蓮藕排骨湯咯!”
“師姐……”魏嬰眼睛一亮,“江澄你等等我,一起啊!”
“滾,你是想去姑蘇吧,那就去吧,我不攔你。”
“別啊,我不去,你和師姐在哪兒我就在哪兒。”
藍忘機眼睜睜的看著魏嬰掛在江晚吟身上離去,胸悶氣短。重重嘆了口氣。
魏嬰,你真的一點都不喜歡姑蘇嗎?你不是喜歡天子笑嗎,為什么就不喜歡姑蘇?
你說以后再切磋的,為何你要棄了劍道?以后都沒機會比劍了嗎?
藍忘機站在屋頂久久得不到解脫。
…………………………
之后,所有人在蘭陵匯合,商討攻打不夜天城事宜。
魏嬰總是不佩劍和張狂模樣落了許多話柄,藍忘機看在眼里疼在心里,關于他不配劍這事也還有些耿耿于懷。就算他修了鬼道,也可以修劍,而不是直接放棄。這其中必有緣由。
于是他主動去找他,想一次性把話說清楚,來到他房門口,從門縫看去恰巧看到他盯著出鞘一半的隨便發呆。
藍忘機心念一轉,拔出避塵刺去。
魏嬰顯然被這破門而入的劍氣打的措手不及,本能抽出隨便迎擊。
兩人從屋內打到屋外,都沒有用靈力,魏嬰只防守不反擊,可是藍忘機步步緊逼,魏嬰終于惱了:“藍湛,你抽什么風?我惹你了嗎?”
藍忘機不出聲,才幾招下來,感覺魏嬰已經有些體力不支。
“我到底哪里招你惹你了,你非要跟我過不去!?”魏嬰節節敗退。
他的體力竟然虛弱到這種地步,以前他可不是這樣的,一定和他修鬼道有關,他回來那日他就感覺到異常,以為過段時間會慢慢變好。
藍忘機下了重招,甚至用了靈力,魏嬰體力不支,又沒有靈力,當然抵擋不住劍法日益精進的藍忘機。可藍忘機哪里知道眼前的這個人早已沒了靈力。多年后他再想起這一茬的時候只恨不得斷自己一臂。
魏嬰火了,一把扔了隨便,道:“藍忘機。要殺便殺!”
藍忘機及時收手,然后抓住他的手臂強行帶他遠離是非之地,這里已經圍了好些人。
于是有傳言說藍忘機與魏無羨從不和變成了兩人水火不容。
……………………
藍忘機把他拖到附近樹林里才放開。
“藍忘機!”魏嬰掙脫他的鉗制。
“你方才為何不用靈力?劍法比以前還差。”藍忘機問道。
魏嬰嗤笑一聲,無比諷刺:“原來是在試探我,現在滿意了?你劍法好你厲害行了吧?”
藍忘機微微皺眉,他發現自己真的不善于解釋,或者說不善于與別人溝通:“我、沒別的意思。”
魏嬰渾身豎起了刺,道:“嗤!那你什么意思?覺得我這邪魔玷污了你這端莊雅正澤世明珠含光君?既如此你就離我遠點!”
“對不起。”藍忘機立即道歉,沒想到他這般生氣,胸口發悶,意識到是他冒然出手,是他不對。
魏嬰聽到這聲對不起愣了愣,戾氣也瞬間消散,看著眼前的人支吾囁嚅,忽然又笑了:“算了算了,大人不記小人過。我也跟你說聲對不起,你說你這人……你這人……哎。”
“你是不是靈力受損?”藍忘機還是問出口,他很害怕,太直白會傷了他的自尊心。
魏嬰叼了根草倚著棵大樹,懶懶答:“是啊,靈力受了點損。”
藍忘機不再問,靈力受損肯定是他失蹤的那三個月傷的,都說他被丟進亂葬崗,可是藍忘機不相信,卻又覺得可信。
“我可以幫你。”
魏嬰轉過頭:“怎么幫?給我彈清心音驅邪,還是幫我習劍讓我放棄詭道術法?”
一句話問倒了藍忘機,藍忘機竟不知作何回答,是啊,他不會同意的。“我……”
“行了,我知道你好心。現在你知道了以后就不要動不動就探我脈,我很難堪的。不過還是謝謝你關心。”魏嬰反過來安慰他,“哎真是奇怪了,你們云深不知處雖然沉悶吧,可也沒人像你這樣沉默寡言的啊!就連澤蕪君口才也是了得,怎么就你一個人這么悶,有話就說出來啊,有這么困難嗎,真是奇了。”
藍忘機暗暗嘆氣,無言以對,如此,他原本想說的話都再也說不出來了,或許也沒必要說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