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海城的日子可能要延后了。”

季嫻點頭，杭家老爺子去世，她再去海城，就算她可以不在乎外面的那些流言蜚語，卻也不忍心留他一個人在這里。

“我是沒關系，團子那邊解釋一下就好，我主要是……擔心你。”

這會兒還能聽到她如此直白的擔心的話，杭墨深只覺得這會兒坐在這里，還好不是他一個人，不然漫長的一夜，會無比的難熬。

晚一點華蕓的電話打來了，杭家老爺子的事情她自然也是知道了，安慰了男人幾句，手機就轉到了季嫻的手里，華蕓自然是勸她回去的，“你留在那里也無用，亂亂糟糟的，你身體還沒養好，一會兒讓司機接你回來……”

勸說的話說了很多，只是季嫻的態度異常的堅定，華蕓勸著心里也欣慰著，只感嘆兒子雖然娶了一個看似一無所用的女人，但至少對他的心，是一心一意的。

醫院的長廊又長又黑，好似沒有盡頭一般，病房的門被一次次地打開又關上，從一開始的嘈雜到后面腳步聲甚至不遠處低低的交談聲和偶爾雜亂的腳步聲，其他都算得上是安靜，季嫻困了就歪在男人的肩上睡了一會兒，醒來的時候，肩上搭著男人的外套。

醫院的夜晚，冷清又帶了那么些陰森的寒意。

季嫻自己睡的不是很好，也不知道身邊的男人睡了沒，只覺得自己每一次醒來的時候他都維持著一個姿勢好似一尊石像一般一動不動，看著心疼又不知該怎么勸，只得睡得有些朦朦朧朧的腦袋朝著他的懷里拼命的鉆，雙手環住他的腰，聲音悶悶的從他的胸口發出，她說：“休息一會兒吧，明天還有好多事要做呢，你這樣我看著也心疼。”

男人垂眸，視線在她烏黑的睡得有些凌亂的發頂看了一會兒，才輕輕抿出了一個弧度，聲音微微的沙啞，“醒了？”

季嫻點頭，嘗試著勸他，“不然你睡會兒我看著，有事我再叫醒你？”

男人只抬手將她的腦袋朝著自己的胸口攬了攬，“不用，你睡吧，冷嗎？”

搖頭，他說不睡，她也就努力地強打起精神坐起身挺直腰桿并排坐在他身邊，只是沒多大一會兒，整個人就如同冬眠的小蛇一般蜷縮在了男人的懷里。

“困了就回家去，老爺子已經去世了，也無需你們在這里表現什么！”

孫雯的一聲厲色，震得季嫻整個人從夢鄉中醒來，掙扎著想從男人的懷里出來，卻又被抱著的男人的手扣住在胸前，然后就聽到了他一夜未眠之后低沉甚至有些陰冷的聲音，他說：“爺爺去世了，正好有些賬找個時間我們可以清算清算了。”

果然一句話孫雯的臉色就幾乎難看至極，她也沒料想到，老爺子才剛剛去世，杭墨深就著急跟她算賬，難道之前老爺子臨終前說的不是請求他放過他們的事？

孫雯黑著一張臉走開，唇瓣幾乎抿成了一條線，有點后悔又有點后怕。

病房的門再次傳來被打開的聲音，杭榮柏一夜未睡好似突然之間蒼老了十歲的模樣，慢吞吞地走到他們面前，“一會兒去殯儀館，你們跟著過來吧。”

從殯儀館到下葬的墓碑，季嫻全程一步不離地跟在男人的身邊。

下葬是在第二天的下午，不巧下了小雨，可能預示著炎熱的夏天即將要過去，連綿的小雨并沒有停下的意思。

一望無際的墓地，陰陰連綿的小雨更是將這里渲染的更加冷清與空曠，一只只黑色的傘仿若散落在綠蔭中綻放的黑色的曼陀羅，帶了些陰郁與寒意，正如站在身邊臉色一直就沒怎么好過的男人。

季嫻一身黑色的裙子，冰冷的小手被男人握在掌心里，即使那大掌并沒有往常那般的溫度，季嫻還是覺得很安心。

中途可能是擔心她會不小心淋了雨，路也有些泥濘，走著走著男人便將她攬到了懷里，男人清冽的氣息將她環繞，避開了傘外有些寒意的雨滴。

她隨著男人一起站在杭榮柏身后，一起鞠躬再一起向前獻花。

杭墨深神色沉重地盯著墓碑上老爺子的灰白色的遺照看了一會兒，而后毫不猶豫地轉身離開。

“阿深，一會兒留下來談談吧。”

該來的，總會來的，只是沒想到，杭榮松他，如此的著急。

難得男人有耐心在車子里一直等到葬禮結束，季嫻抱著毯子在男人懷里醒來的時候，車子已經啟動，還未起身，便聽到身邊的男人說：“我先送你回去。”

季嫻抓住他的手，知道他接下來要去的地方，沒有任何的遲疑，她問：“我不能陪你一起去嗎？”

并沒有回答她能不能去，只是握著她的掌心在唇邊落下一個輕吻，他說：“乖，你聽話，在家里等著我。”

不巧的是，車子還未開出多久，季嫻就接到了童雪的電話，她在電話那頭說：“我在民政局。”

季嫻深吸一口氣，童雪的這場離婚，真的是鬧騰了太久。

很快應下，她轉身對身邊的似乎已經聽到些什么，臉色明顯沉下來的男人說：“就在下個路口停吧，我打車過去。”

不等男人開口，她就主動，“童童那邊我必須陪著，我不放心她，你放心，我會照顧好自己的。”

男人似乎也不能再說什么阻止她的話，只依照她的話在下一個路口停下，下車的時候男人撐著那把黑色的傘下車，將傘遮在她的頭頂，沉著臉盯著她看了許久，“結束我去接你。”

季嫻趕到民政局的大門口，威嚴莊重的建筑下面長長的階梯，仰頭便看到童雪與蔣浩成并肩從民政局走出來，離了婚的兩人仿若是最熟悉的陌生人，走在身側而不搭一句話。

季嫻準備爬上樓梯迎上童雪，余光卻注意到了躲在大門石柱子后面的一個身影。

季嫻抿唇，轉身走了過去。

是方曼妮。

有些可笑，怕蔣浩成不愿意離婚所以偷偷跟過來現場確認一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