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時的病房里，杭家的人幾乎到齊，站著的坐著的，幾乎把病房擠得連個站腳的地方都沒有。

若非走在前面的男人最后拉了季嫻一下，估計這會兒她能被人群故意地轟出病房外去！

越過擁擠又嘈雜的人群，杭墨深在病床邊站定，目色沉沉地看一眼心電圖機器，抿唇，臉色依舊不好看。

床上的老爺子情況并不好，呼吸清淺的幾乎聽不到，雪白的床單襯得他的臉更似灰白。

看到杭墨深過來，有人就在背后忍不住地酸：“之前打電話怎么請都不來，這會兒分家產了倒是跑得挺快！”

還有人跟在后面冷嗤一聲附和。

還有一些人在后面應和著她季嫻既然是不被杭家承認的人怎么也跟著過來了，她也參與遺產的一部分嗎？

季嫻不認識也更懶得理會，不過就是寫烏合之眾，這會兒分家產難得團結起來了，尤其是，杭家老爺子的家產她也看不上，畢竟她有自家老公，指望人家老人家死后那點遺產做什么？

當然，她不知道的是，老爺子那所謂的那點兒的遺產，不知多少人垂涎著呢！

季嫻還來不及多想，一個緩緩的聲音就在她的身后響起：“既然人都已經到齊，按照老爺子的要求，我將在他最后的彌留之際宣讀老爺子的遺囑，若有什么不妥，也可以及時提出，得到老爺子的首肯之后，再做出更改。”

季嫻轉過身，才算是看到這個說話的人。

黑色的長沙發，邊上一沓厚厚文件，他慢慢地從沙發上起身，白色襯衫黑色西裝長褲，頭發梳的一絲不茍，表情更是比他的頭發更加的讓人看起來更加的刻板和嚴謹。

“……根據老爺子的要求，杭氏集團老爺子手里如今的股份占有為51％，其中，百分之四十由其兩個兒子平分，剩下的將全部轉給老爺子的長孫杭墨深，另外……”

杭家的人已經聽不到所謂的另外了，因為他們心心念念著的股份已經被分的一毛不剩了，而剩下的那些不動產雖然聽起來動人，但又哪能比得上那些就算每個月坐在那里不動不能分紅的股份更讓他們紅眼。

遺產宣布完畢，病房里竟是持續了好長一段時間的安靜，季嫻轉過臉去看身邊的男人，發現他的臉色并沒有那種天上掉餡餅的喜悅，反而是繃著一張臉好像能滴出墨汁來。

季嫻一直都知道，他對杭家那些東西沒興趣，以他的認知，讓他拿著錢還去參與杭家那些七七八八糟心的事，寧愿不要錢一個人過得瀟灑！

只是，這都是老爺子的遺囑甚至可以說是遺愿了，以前當面還有拒絕的機會，這會兒老爺子可能連嘴巴都張不開了，根本就是連拒絕的機會都沒有了。

對于這一點，季嫻倒還是很佩服老爺子的，之前怎么努力都沒能留住他，在最后將死之際用一紙遺囑將杭墨深與杭家捆綁起來，讓他就算有心與杭家斷了關系也無計可施，最后只能被杭家糾纏著！

果然啊，人都是自私的，所謂的愛也都是三六九等的，他不是不愛杭墨深，只是比起這個孫子，老爺子更偏向于杭家。

遺囑結束，杭家老爺子也才微微睜開了眼，瞇出一條縫，視線微弱的在病房里逡巡一圈之后，落在站在他身邊臉色并不是很好的杭墨深，微微抬了手，立馬就沖出一個黃發的年輕男人接住他的手，幾聲動情地呼喚：“爺爺，爺爺，我在呢，我是堇洋啊爺爺！”

明明這般低沉甚至是壓抑的氣氛，不知為何，被這叫做堇洋的男孩叫出了一種認親的既視感。

這會兒老爺子睜眼了，大伙也都七七八八爭著鬧著圍上來了，只盼著最后的時間里老爺子還能看到自己，分到點好處。

季嫻差點被擠出人群，還好有身后的男人拉著，她抱住杭墨深的胳膊穩住自己，仰頭看著他，低聲問：“要出去嗎？”

再留下也沒有什么意義，再說她看著男人也沒有想要表現的欲望。

杭墨深頷首，只是兩個人還沒踏出一步，身后的人群又再次涌動起來，杭榮柏俯身站在病床邊低頭認真聽了一會兒，應了一聲，目光轉向人群外，喚了一聲：“阿深，你過來。”

既然老爺子還要再見他最后一面，尤其是這會兒人群還主動給杭墨深讓出了一條道，被叫住的兩個人也只能轉身，重新回到病床邊。

杭榮柏將老爺子干瘦甚至有些冰冷的手交到杭墨深的手里，想叮囑那么一兩句的，最后也不知道說什么，就只拍了拍杭墨深的手，把位置讓出來了。

季嫻跟在男人的身后，只見男人俯身也不知聽老爺說什么，最后抿唇良久，回了三個字，“我盡量。”

意思就是，并沒有答應。

只是這三個字老爺子就已經很滿足了，臉上還露出了一絲微笑，然后就，沒有然后了。

季嫻跟著男人走出病房的時候，病房里面早已經一片哭聲，好不慘烈。

這會兒是想走也走不了了。

作為老爺子的長孫，尤其是分到了很大一部分遺產的男人這會兒如果走了，后面還不知會有多少的口水在等著他呢，尤其是，就算他不走，口水也不會少，只是可能會少了那么一個微不足道的借口罷了。

她拉著此刻已經幾近僵硬了的男人走到一處凳子上坐下，男人這會兒可能才稍稍回過神來，抓著她微微有些冰的手放在掌心，低聲說：“我讓司機送你回去。”

就算是他開口讓她回去了，這會兒又怎么能回去呢？

季嫻搖頭，態度很堅定，“我哪也不去，就在這里陪你。”

杭家老爺子走了，如今唯一能護著他的人不在了，這一晚上，杭家的人并不會讓他好過，季嫻知道。

病房里的哭聲漸漸停息下來，偶爾幾聲啜泣的聲音，季嫻兩只手捧著男人的手，歪著腦袋靠在他的肩上。

回想這段時間，自從她懷孕從國外回來，就事情不斷，一環接一環的，兩個人就沒幾天安生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