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蕓若來說,暮蓮澈的所為造成的后果恰恰就保護了她也保護了她的孩子,讓他短時間內不好再與她同床共枕,可是帶給她的傷害卻也絕對是短時間內抹不掉的。
雖然是他的無心,可是卻在有意無意間成全了她與孩子。
然而蕓若卻一點也不知曉暮蓮澈復雜的心思,他不說,她便在揣測有可能是他知道了她孩子的事情,越是這般想越怕他突然間就奪去了她孩子的生命,于是,吃飯、睡覺,無不小心翼翼。
而暮蓮澈為了安撫她的心緒,在回宮之前并沒有再出現在喜房中,如此,大婚僅僅一天后,王府上下便傳出了王爺與王妃不合的消息來。
三天到了,進宮依然是少不了的一個儀式,這一次蕓若隨暮蓮澈要拜見德妃,拜見皇上,拜見以皇后為首的嬪妃們,這也算是一場宮中的家筵。
進宮的前一天,宮里便送過來了蕓若的宮中盛裝,依然是紅裝,穿在身上那大喜的氛圍猶在,就仿佛她與暮蓮澈大婚的那一天。
一清早起,蕓若就一直忐忑不安,暮蓮澈已經連續兩日沒有回房了,這讓她開始尷尬與他一起出行,她不知道要怎么面對他,想起那一日清晨他的大手掐住她頸項上的一幕她仍然心有余悸。
紅妝初曉淡傾城,冬日的陽光照在身上卻再也沒有了暖洋洋的感受,蕓若移步走出室外的時候,她才想起她已經有兩天足不出室了,馬車就在面前,暮蓮澈端坐在馬車里掀開了車簾,“夕兒,上車吧。”毫無嫌隙的一聲輕呼,如若她不回應倒是顯得她的小家子氣了,玉手下意識的撫向小腹,穿得多,肚子又用布裹住了,她的孩子還是安全的。
或許,他并不知道吧,所以才會對她這般親和。
移步過去,她悄然步向馬車,王府里周遭的雪色依然,想來這個時候的宮中也是到處覆蓋著白雪吧。
暮蓮澈的大手極自然的抓住她送上馬車上的手,溫暖的感覺覆在她的手背上,一剎那間心里有了想要抽出的沖動,可是隨即,蕓若又停住了,他是她的夫君,她沒有理由拒絕他,而且前日里的事情她到現在還處于迷朦狀態,她的孩子還在,這就說明他對孩子并沒有惡意。
暮蓮澈扶穩了她坐在自己的對面,兩兩相對中,他親手遞上了一個手爐,“夕兒,別冷著。”
看著他的坦然,她也放松開來,既然要一起走過一輩子,夫妻兩個就不能總是相見如冰山一樣,想著夫妻間的相處讓她突然想起她柜子里的兩幅畫忘記帶了,急忙叫住已經啟動的馬車,“等等,帶給母妃、皇上、皇后娘娘和淑妃等人的禮物我忘記帶了,飛蘇,快去我房里取了,就在書桌旁的那一個柜子里,四個畫軸,都拿過來就好了。”
“是。”
飛蘇正要走,暮蓮澈卻叫住了她,“不必了,夕兒,我已經準備好了。”
蕓若皺皺眉,她記得暮蓮澈這兩日絕對沒有進過她的房間,當然也絕對不可能拿到那四幅畫。
“夕兒,如果剛好是四幅,那我便有了。”
她仰首,奇怪的問他,“你從哪里得來?”她的畫,除了送給宮里人,其它的就只賣過明夕畫館,不是隨便什么人就可以得的。
“蝶戀水榭。”他溫柔說道,經過了兩天兩夜,他的心緒早已回歸如初,其實她并沒有什么錯,早已知曉的事他卻又小題大做了。
他的輕松感染了她,夫妻如果可以這般那也是她的欣慰了,想起那一日自己去見紅姨時,他與水離兩個人似乎一起消失了那么一刻,“是蕓若小筑里翻到的畫嗎?”
他輕笑,那張從來都是冰冷沉郁的臉綻給了她一抹笑容,如沐春風般的感覺讓她怔怔的望著他,其實澈真的很帥氣也很好看,只是人的心總是有一種先入為主的氛圍,所以他總是被壓在了阿卓的后面,這是怎么也沒有辦法打破的一種感覺,“夕兒,你真聰明,那天的事,對不起。”馬車里,他輕聲道歉,雖然低低的,可是蕓若聽得出他話語間的真誠。
一下子的前嫌盡釋,早已是夫妻又何必要如仇人一般呢。
小手任他握著,馬車一路從三王府奔向皇宮,這一路,兩個人已和好如初,就仿佛他們之間什么也不曾發生過一樣。
只是,她的心里會有一個陰影,這陰影會讓她懼怕他的貼身而眠。
三王府里的那一個小插曲并未傳到宮中,卻被人流傳到了京城中,也傳到了阿卓的耳中。
那是三王府里小廚房采買瓜果菜疏的人傳出去的。
蕓若似乎在三王府里過得并不好。
這讓受傷的暮蓮卓在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心里竊喜了,他從邊關急著趕回來,明著是為了給父皇慶祝生辰,其實另外一個目的就是想要知道蕓若的狀況,他一直惦念著她,可是蕓若嫁為人婦的消息卻在他回到京城時給了他最大的打擊。
聽到她過的不好,他更加的心急了,知道這一日蕓若要與暮蓮澈入宮請安,他說什么也不能放過這樣的機會,他要見她,哪怕只是遠遠的看一眼,看到她笑了,那么他便安心了。
那一戰,他一人獨挑上百人,堪稱是經典之戰,然后勝了,他也傷了,混戰中一支飛刀入了他的胸口,差一點就奪去了他的命,他卻用一口氣支撐著讓自己回到了京城。
胸口上了藥也一圈一圈的纏了緊緊的布,他要入宮,他要參加夕兒與暮蓮澈三日回宮的家筵。
“王爺,你瘋了嗎,你這樣的身子根本不適合再出席那樣的場合了,如果不是你長途跋涉的堅持要回來,你的傷情也不至于加重。”太醫苦口婆心的勸道。
“不,我要入宮,我要見到母妃。”他回京的前一天就是蕓若大喜的日子,讓他一直沒有心情入宮拜見母妃,如今便趁著能見到所有他想見到的人的機會,他一定要入宮。
皺皺眉,太醫只好妥協了,暮蓮卓果然是個硬漢子,不管傷得多么重,在他眼里就仿佛只是小孩子玩過家家,不小心的碰了一個小傷口一樣,卻不想那把飛刀其實直入他的胸口,差一點就傷了他的心臟奪了他的命。
重新包扎好傷口,再整裝完畢,如果不是太醫親眼所見暮功卓的傷口,只看外表,甚至連他也不相信暮蓮卓是一個傷者了。
舉步而行,每一動都牽扯著傷口的痛意,可是暮蓮卓卻仿佛沒事人一樣絲毫也沒有顯露出來,他就要這般出現在皇宮中,他不想讓母妃讓夕兒見到他時而為他憂心。
他是男人,是鐵錚錚的男子漢,這點小傷根本就不算什么。
沒有坐馬車,暮蓮卓直接就騎馬向皇宮而去,那消息他知道的晚了點,那是他的下人在集市里聽到的消息,但是只要他騎馬騎得快,說不定就能追上暮蓮澈與蕓若一起乘坐的馬車呢。
從三王府到皇宮的那一條路沒有誰比他更熟悉了。
一匹白馬飛走在京城熙熙攘攘的街道上,這汗血白馬根本發揮不了他的快,只能一邊躲著人一邊慢慢而行,可是沒辦法,這是京城,它就要照顧這京城老百姓的感覺,但是這并不影響阿卓追上暮蓮澈的馬車。
遠遠他便見到那暮蓮澈與蕓若相坐的馬車了,想到里面坐著的人兒,一顆心忽得狂跳,可是,佳人卻再也不屬于他。
想起蕓若,也驀然想起樓惜,那一個女子從他的世界里消失足有六年了。
那一年,樓惜才十四歲。
樓家一夜變成廢墟,尸骨成為焦灰,根本無法辯認,他一直要查出元兇,卻始終也查不到證據。
那塊玉牌還在自己的手中,待他閑了,他要好好的研究一下那塊玉牌,那玉牌絕對與樓家的厄運有關,那是龍虎幫的玉牌,父皇親手交給暮蓮澈讓他利用龍虎幫在江湖的勢力徹查樓家的死因,可是暮蓮澈卻遲遲沒有答案。
想起樓惜的音容笑貌,一切似乎就在昨天,可是他卻與她天人永隔,再不相見。
六年了,她始終活在他的心里,從樓惜到蕓若,從他的心里開始接受蕓若開始,他的日子才漸漸的有了快樂,卻不想才有的希望,卻因著蕓若的大婚而徹底的破滅了。
為什么,為什么蕓若要背叛他?
為什么他事先不知道任何關于她的訊息?
如果他沒有去戰場沒有去邊域該有多好,可是他就是錯過了蕓若的大婚。
真想揪著她的衣領,問她為什么不等他?
到底是為什么?
在他的感覺里,蕓若不會是輕易變心的女人。
可是事實又讓他不得不相信,蕓若變心了,她的心給了三哥。
胸口上傳來裂痛,卻遠遠比不過他的心痛。
馬車近了,近在咫尺,似乎只要一掀開轎簾子,他的夕兒就會在眼前出現了。
望著馬車的方向,他的目光再也舍不得離開。
不遠處,那是如香館,那曾是樓惜最愛的地方。
小腿一夾馬肚子,馬速飛快的駛向馬車。
寒風吹起窗簾,蕓若下意識的沿著外面的亮白望去,一匹白馬上端坐而行的分明就是阿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