蓮步輕移,桌子上的一杯酒一口氣就喝干了,又是一杯,她要麻醉她的心,也讓她有膽量去完成隨之而來的一切。
酒盡,抽抽鼻子,嗅著那酒香,這一夜的她也開始貪杯了。
床角,那一塊白布就在眼前,她先是悄悄取到了手中,鋪展開在掌心時(shí),雪白的一塊布,卻必須要?dú)埲痰牡紊宵c(diǎn)點(diǎn)的鮮血。
手指,緩緩探向暮蓮澈壓得沉沉的鴛鴦?wù)硐拢粗x鴦歡快在枕上時(shí),一把小刀已落在了手中。
紅袖挽起,露出她雪白如玉的一截藕臂,刀尖向手臂送出的時(shí)候,蕓若緩緩的閉上了眼睛。
刀尖劃過時(shí),那絲灼痛讓蕓若皺了皺眉,從小到大,除了那一次阿卓暈倒在她的蕓若小筑外,她從未見過血。
可是此刻,她卻只能以自己的血來掩蓋某些真實(shí)。
當(dāng)疼痛麻木時(shí),她才緩緩的睜開了眼睛,手臂上一滴滴的血滴落在雪白的小塊布上,潤染開一朵又一朵的梅花開,刺目而耀眼。
顫抖著手終于做完了一切,蕓若這才收起了那把割破了自己手臂的小刀,四下望去,卻不知道要把它藏在哪里,似乎哪里都不安全,哪里都有可能被下人們打掃房間時(shí)翻到,來時(shí)她是帶在身上的,可是此刻她要睡了,總不能也帶在身上吧,想來想去還是先更衣的好,然后再把刀藏在被子底下,這樣只要她不起床,下人們也就不會亂動(dòng)了。
染了血的白布輕放在暮蓮澈的身旁,蕓若望了望暮蓮澈那張熟睡的容顏,沉穩(wěn)而安靜,不管怎么樣,當(dāng)天地拜過時(shí)他就是她的夫君了,小手送到衣襟上,蕓若解開了一個(gè)一個(gè)的螺旋花扣,大紅的嫁衣脫下來時(shí),她身上才頓時(shí)松快了許多,頭上的珠衩一一的拔下,如墨的發(fā)散開在背上,當(dāng)只剩下紅色的里衣時(shí),蕓若才悄悄的一點(diǎn)一點(diǎn)的脫下了暮蓮澈的新郎服,他的健壯與高大讓她小臉更加酡紅,每一個(gè)動(dòng)作都是極其輕柔的,生怕一不小心就吵醒了暮蓮澈。
而暮蓮澈早已被酒精迷倒了,他爛醉如泥的根本不知道這一夜蕓若都做過了什么。
終于,外衣都已盡去,想想那個(gè)同心結(jié),蕓若還是有些不忍心,既然已為人妻,就不該再惦念阿卓了,女子三從四德,既已嫁人,她就該要聽從暮蓮澈的,這是她的命,她不能再違背上天的旨意了。
結(jié)好了結(jié)的嫁衣整整齊齊的折疊起來擺在床前的一張木椅上,蕓若這才拉過了被子蓋在了自己與暮蓮澈的身上,心有些慌,這是除了那一夜的阿卓之外她第二次與一個(gè)男人同床共枕,雖然暮蓮澈已是她的夫君,可是依然掩不住自己的心慌。
門前的火爐里送來了片片暖意,大紅的喜燭還在閃爍搖曳垂淚,蕓若疲累的閉上了眼睛,這樣的一天,她的心弦始終崩得緊緊的,人真的好累,小刀早已藏在了身底的被褥下,妥善的處理好了一切,打著哈欠,蕓若閉上了眼睛。
那一夜,三王府三王爺?shù)亩捶恳黄察o,守在門前的小丫頭們大氣也不敢出,更不敢多話,倘若說錯(cuò)了什么,少不得要受這新來的當(dāng)家主母的使喚和責(zé)罰。
隔天,風(fēng)和日麗,正是淡日朦朧初破曉,冬雖冷,卻掩不盡嬌晴天色。樹梢上、房屋上的積雪白皚皚的一片,暮功澈伸了個(gè)大大的懶腰,這才迷迷糊糊的醒來,頭有些痛,那是醉酒的后果。
滿目還是紅通通的一片,片刻間人就醒了過來,昨日是他與夕兒的大婚,扭頭看向身邊,蕓若正安安靜靜的睡在床上,兩條長睫隨著呼吸微動(dòng)時(shí)讓他聯(lián)想到了正欲展翅而飛的蝴蝶的蝶翼,嬌俏的小臉泛著祥和與幸福,一身紅色的里衣讓她仿佛是一朵嬌艷的牡丹花怒放在他的眼前,目光繼續(xù)下移,然后他看到了自己剛剛睡過的地方一塊白布上面紅色的梅花開。
心里一喜,卻不想原來昨夜里他與她
可是撓撓頭,為什么他的腦子里沒有任何關(guān)于昨夜里他與她一起的記憶。
記憶里先是他挑開了她的紅蓋頭,然后是她吃下了桌子上的那四樣?xùn)|西,雖然只有一小口卻足以完成喜婆的囑咐了,再之后是他與她的交杯酒,可是,那接下來的一切他卻不記得了。
指腹慢慢的撫上了她的小臉,白皙滑膩的觸感讓他忍不住的想要一親芳澤,可是她睡得那般香甜讓他怎么也不忍心,她累了吧,昨夜里那般折騰,別說是她,連他也累了呢。
悄悄的又躺回到她的身邊,想要感受一下她的氣息,她是他的妻子了。
門外有了響動(dòng)聲,輕巧的步子卻讓他聽了清楚,皺皺眉,就算是回宮向父皇和母妃請安也是三天后的事情,所以此刻他寧愿她多睡一會。
生怕被人吵醒了她,他又一次的檢視了一遍喜房,才發(fā)現(xiàn)火爐里的炭已火經(jīng)是奄奄一息了。
回轉(zhuǎn)身為她掖嚴(yán)了被子,這才轉(zhuǎn)身更衣,拿起一套早就備好的衣衫穿了一穿,拉嚴(yán)了簾幔,這才打開了房門,門外,飛蘇守了一夜,這是三少奶奶交待的,水離入宮了,小姐有什么事都要唯她是問。
暮蓮澈越過黑眼圈的飛蘇,悄無聲息的拿起了門邊早就備好的煤炭,然后又悄無聲息的走進(jìn)屋子里,親手放好了爐子中的煤炭,這才走了出來,合上了門,低聲看向門外的小丫頭們,“誰也不許吵到了王妃,倘若她醒了,就備下熱水讓王妃沐浴,然后再遣人去書房告訴我。”
他不留下來是不想自己情不自禁的再要她一次,瞧她昨夜里一定是累壞了。
飛蘇與一個(gè)王府里的小丫頭立刻唯唯喏喏的點(diǎn)頭,暮蓮澈平日里一向都是冷冷的面容,這是他第一次的在下人面前展現(xiàn)了他溫柔的一面,而目標(biāo)卻絕對是屋子里的新娘子。
靜。
喜房內(nèi)外都是一片寧靜,暮蓮澈手上還有父皇交待下來的重要任務(wù),前線的軍火刻不容緩,他不止要籌集到糧草,還要把那些糧草著人親自交到二哥暮蓮風(fēng)的手上,這些他都要親自問了再追蹤那些糧草的動(dòng)向,否則這后方的糧草一旦有了問題,直接就影響到了邊關(guān)大軍的勝敗。
聽說暮蓮卓受傷了,就要回京城了,這件事也不知道蕓若是否知道,但是只要蕓若還在三王府,他就不打算讓她知道這個(gè)信息,她已經(jīng)是他的妻子了,她就該收收心,做她的三王妃,而他自然會好好的待她,給她最好的一切。
屋子里蕓若醒時(shí)已是近午,看著身側(cè)空落落的床上暮蓮澈已去讓她不由得慌了,昨夜里的一切不知他可猜到了什么?
急忙起身輕喚,“飛蘇。”
飛蘇應(yīng)聲而入,“小姐,快躺著別動(dòng),王爺吩咐了,待你醒來就先沐浴,然后再與他一起午膳。”
粉面腮紅,卻都是自然之色,她乖巧的躺回到床上,也從飛蘇的話中猜到了他的心思,他必是已相信了床上那塊白布上的血跡,暗暗的松了一口氣,終于是逃過了一個(gè)關(guān)坎。
沐浴更衣,灑著梅花瓣的水中還泛著溫騰之氣,他的體貼讓她更加感覺到自己愧對了他,整妝完畢時(shí),她嬌俏的樣子更顯美麗,飛蘇取了放著鐲子的手飾盒打開再送到了她的面前,“王妃,帶哪一付?”
蕓若看到了那對絲線鐲子,那是明書送給她的,如今她與明書已再無可能,隨手挑了一串碧玉鐲子帶在皓腕上,這才起身扶著飛蘇的手向飯廳而去。
暮蓮澈已等在那里,本想親自去接蕓若一同前來,卻被一件事情耽擱了,于是算計(jì)蕓若也要到了,便沒有去接她。
聽到窸窣的衣擺和腳步聲,端坐在雕花木椅上的他抬起了頭,眼見夕兒裊裊而入,想起晨起時(shí)她嬌美的容顏,心里就禁不住的泛起了甜蜜,迎前而去,“夕兒”他輕喚,然后從飛蘇的手中拉過了她的手,居然當(dāng)著下人的面牽著她重新又回到了廳堂內(nèi),“餓了吧?”
蕓若搖搖頭,嬌羞無限,這新的身份讓她一時(shí)無法適應(yīng)。
“快上飯菜。”涼了熱了都不好吃,所以剛剛他并未讓小廚房上菜,此刻她來了,他急忙吩咐。
有一種家的感覺,可是當(dāng)蕓若望向他的那一刻,恍恍惚惚中又是阿卓從她的眼前閃過。
心一怔,她急忙收斂心神,暮蓮澈待她這般好,她真不該的。
用完了午膳,他還要去書房辦公,她一笑相隨,“王爺,蕓若陪你一起,你辦公事,蕓若安靜做畫就好。”每日里做畫是她的習(xí)慣,如今做畫不是為了生計(jì),而純粹是一種樂趣。想要隨他一起,是因?yàn)樗睦飻?shù)也數(shù)不盡的愧疚。
暮蓮澈一喜,雖然有她相伴,總會在有意無意間干擾了他的心緒,但是如此夫唱婦隨的感覺對他來說還是極為新鮮的,窮此一生,他都會給她幸福,他不會如父皇那般三宮六院享盡齊人之福。
于是,書房里,他安靜辦公,她安靜做畫,偶爾各自悄悄抬首相望時(shí),都是對方在靜靜的做著自己的事情,可是心卻是甜蜜的。
“王爺,安王爺來訪。”門外家丁告稟。
暮蓮澈皺皺眉,他最近較少與外人往來,忙于糧草之事也忙于與蕓若的婚禮一事,根本無暇去應(yīng)酬往來,無事不登三寶殿,暮蓮飛此來必是有事要與他商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