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著淚意,此刻不是她哭泣的時候,她努力的告訴自己要堅強,事情總有辦法解決的。
驀然間的驚醒,蕓若重新又沖到了紅姨的面前,“紅姨,給我藥,馬上就給我,我不要這個孩子。”
不想要一個連父親是誰都不知道的孩子,否則就是自己一輩子的難堪與痛。
紅姨卻在此刻給了她從未有過的憐惜,“蕓若,別傻了,以我的經驗,通常流過孩子的女人,再想要有身孕不難但是卻會習慣性的總是會自然的流掉孩子,所以想要再生下孩子是非常難的,難道你一輩子都不想要孩子了嗎?”
拼命的搖頭,不,她想要孩子,要一個屬于自己與阿卓的孩子,可是紅姨的話
清冷一笑,那張從來在蕓若的眸中從來都是虛偽的菊花臉第一次坦然說道,“蕓若,紅姨就是一個例子,一輩子也沒有自己的孩子。”
頹然坐倒在地板上,蕓夕怎么也不相信,“你糊說,明明是有姐妹們流掉了孩子結果又有了身孕的。”
“但是,也有流過了就一輩子也沒有孩子的女人,例如我,你想要試一試,冒這個險嗎?”
又是搖頭,蕓若無法想象一輩子都沒有孩子的自己要怎么生活,這個賭注這個玩笑似乎開大了,她怕。
“你自己決定吧,我可以給你藥,但是將來如果你一旦再無法懷孕,你別怪紅姨就是了。”紅姨起身向床側的一個小箱子走去。
怔怔的站在房中央,蕓若看到紅姨不慌不忙的從箱子里取出了一個大大的紙包,顯然這些讓女子流產的藥紅姨是早有準備的,隨手找了一個包袱皮便將紙包包了起來,然后走回到蕓若的面前,“開水泡上半柱香的功夫,再喝了,什么煩惱就都解決了,可是那隨后帶來的問題請不要來找我。”
無意識的接過那藥包,明明如燙手山芋一般,可是她的心卻在煎熬著,很痛很痛。
要或不要,真得都是難以抉擇,她不知道她是怎么離開紅姨的屋子的,只是重新又走到室外清新的空氣中時,心里都是莫名的心冷。
幾步外,暮蓮澈隨著水離一起走回來,手中也提了一個小包裹,無心去問,她只想盡快的回去,然后蜷縮在自己的世界里,暗自神傷。
斜寐在轎子內,手心的手爐重新又燃起,卻怎么也溫暖不了了蕓夕的心。
紅姨的話一遍又一遍的響徹在耳中,這胎兒,要或不要,一直揪痛著她的心,其實在得知小小胎兒的存在的時候,她的心底曾經升起了一股母性的保護欲,想要保護她的孩子,不管那孩子是誰的,但卻是她親生的骨肉,有了胎兒的心跳,那便也是走進了這個世界。
可是,她的未婚身份讓這個孩子來得太不是時候,也讓她無所適從。
試想,當宮里宮外的人得知她有了身孕的時候,那所有甚至能殺死人的目光就只會讓她與孩子生活在一輩子的陰影之中。
這樣的身份,要了孩子,也只會讓他一輩子抬不起頭來。
可是不要,她一是舍不得,二來更怕自己這一生都再也沒有了孩子。
手中紅姨拿給她的小小包裹沉甸甸的灼痛著她的心。
一個難題,很難解的題,而她甚至連個可以商量的人都沒有。
即使阿卓在她也不敢道出她此刻腹中的胎兒。
清冷一笑,或者阿卓的離去是成全了她,否則倘若讓阿卓知道了她腹中有了一個連名字也不知道的男人的孩子,他一定會嘲笑她的失去
卻不知,那一天,那一夜,原本是她的拼命抵御,卻抵不過那男人的蠻力,也讓他在自己的身上終究種下了苦果。
淚水輕輕的滑落,濕了眸角,濕了臉頰,也慢慢濕了衣襟,攥了攥手中滑胎的藥包,孩子,倘若真的沒了,他會不會在這天堂里的某一個角落里看著凡間他狠心的娘親呢?
想一想,心都是抽痛。
孩子,她真的很不舍。
卻無人告訴她那孩子的父親到底是誰?
無奈,無措,多么可笑的一個變局,而她就是局中最最無辜的人,卻是被結果折磨的無以附加。
轎子顛簸的向著鬧市口而去,周遭一片嘈雜聲,可是蕓若的心頭卻已將這繁華這熱鬧摒除在了自己的世界之外。
所有的人,所有的聲息都與她無關。
她心里心心念念的就是她腹中的抬兒,要或不要已讓她怎么也抉擇不下。
陽光閃動,轎簾剎那間的送進來的陽光刺痛了她的雙眼,抬手下意識的將陽光阻擋在自己的視線之中,她才發現轎子不知何時已停在了路邊,她也才聽到了水離的聲音,“小姐,你怎么了?三王爺叫了你三五次了,都不見你應了。”
驚然抬首,她什么也沒有聽見,想想剛剛悄悄的低泣,蕓若急忙又擋住了自己的臉,“水離,王爺叫我做什么?”她的腦子已迷糊的不會思考了。
“小姐,不是說好了從煙山寺回來要在京城里逛一圈嗎,這里正是鬧市口,所以王爺請您下了轎子呢。”水離笑對著她說道,轎子里暗,加上蕓若刻意的用手擋住了自己的臉,所以她并沒有看到蕓若此刻臉上的憂傷和難過。
“水離,我累了,替我向三王爺說聲報歉,我想要回宮休息了。”逃不過所有的宿命,她也無處可逃,可是抉擇還是要做,卻還需要她認真的思考。
“小姐,可是你答應過三王爺了呀。”水離不解的問著蕓若,對她從蝶戀水榭進出之后的變化頗為不解,“小姐難道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了嗎?”她能想到猜測到的就是蕓若與紅姨談論身世的結果。
搖搖頭,“我只是累了,快去稟報吧。”
“蕓夕,你很不舒服嗎?不然我為你診一診病,千萬別拖沓了。”不知何時,暮蓮澈已下了馬,走到了她的轎子前。
不可以,她最怕的就是暮蓮澈為她把脈了,“我沒事,真的沒事,只是懶怠動罷了。”她搪塞著,希望暮蓮澈不要繼續追問了,則她真的真的很難過,更不知道要如何回答,她的身子不是病,而是有喜了。
見她有些憔悴的容顏仿佛還帶著淚意,暮蓮澈的心揪緊了一般的疼,她是想起了暮蓮卓嗎?
恨呀,為什么最初走入她心底的不是他而是阿卓呢?
“蕓夕,不逛街了,可是我想帶你在這街上吃一些東西,從早上出發到現在早已過了晌午,你一口東西都沒有吃過呢。”他心疼的說著,怎么也見不得她的難過。
眸角沿著簾子望了出去,好巧不巧的她居然看到了斜對面的如香館,心里驀的一怔,難道是上天讓她重溫與阿卓在一起的那一幕幕嗎?
又是想起明書,他卻已不知所蹤。
人真是奇怪的動物,讓心結結起的時候,就怎么都是無法釋懷的依戀。
想念阿卓,想念他的一切。
這一刻,就仿佛那煙雨繚繞的一日,都是從青煙寺而回,于是,她想要進到那如香館,想要重溫記憶里的一個夢。
即使不真實,也會帶給她短暫的安慰。
“三王爺,就去如香館吧。”她淡淡的,卻在說出口的剎那,滿心里都是如香館中那清雅的記憶。
“哦。”微微的有些驚詫,驚詫于蕓夕的選擇,可是隨即的,暮蓮澈便釋懷的笑道,“蕓夕真會選,如香館可是京城里最負盛名的飯莊,也是五弟的最愛的一個地方,這里的飯菜絕不比皇宮里的御廚們的手藝差了,來來來,蕓夕快下轎子吧,咱們就去吃個痛快。”
他倒是豪氣,卻讓蕓若有些臉紅了,暮蓮澈一語說中了她的心事,她之所以選擇如香館,的確是因為阿卓。
生命里,不知道與阿卓還會不會有交集了,那是一個很渺茫的答案,很難很難,所以她才會珍惜從前的種種,哪怕一個瞬間,都會是記憶里的一份珍藏。
話意至此,已沒有了收回的余地了,不去就又會讓人疑慮,輕輕的挪動了一下身子,許久唯持的一個姿勢讓她的全身上下立刻送來酥麻,“啊”
低低的一聲叫,惹來暮蓮澈的側目,“蕓夕,怎么了?”
她輕輕的笑,“坐得久了,身子麻了,不礙事的,三王爺去點菜吧,讓水離等我一下下就好了,我也就到了。”有些尷尬,她真的很沒用,她連她自己也無法照顧好,搖搖頭,她的孩子她真怕帶給他的都是難過而沒有幸福。
暮蓮澈體貼的放下了轎簾子,“蕓夕,那我去點菜了,你快些過來。”仿佛知曉了她心里的不自在,所以暮蓮澈便起身去了如香館。
在轎簾子放下的那一剎那,暮蓮澈高大的背影恍惚中就變成了阿卓,心一慟,為什么所有的磨難都要降臨到她的頭上,從小,她那般的苦命的身份,如今又要延續到孩子的身上嗎?
或者,這一生都沒有了孩子。
擦干了淚,不想讓人看到她的懦弱。
再不住的輕輕的晃動著兩腿,酥麻褪去,她這才勉強起身下了轎子,隨著水離一起向如香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