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是何人?如此生氣做什么?”
瞧這人怒氣沖沖的,真讓人摸不著頭腦。
沈纓自知有些沖動,于是話到嘴邊轉了個彎:“我是何人?我還沒問你是何人?侯爺的私事豈是咱們可議論的?怎的旁人都不知,偏就你知道?”
說八卦的“喲”了一聲,也站起來:“我一個弟兄在侯爺跟前當差,親眼看見美人兒上了馬車,還能有假?你若不信,安營后只管盯緊了便是!若下來兩個漢子,我王小魚把名字倒過來寫!”
“得了吧,你那破名兒值幾個錢……”
聽八卦的笑呵呵地打圓場,沈纓也懶得跟他計較,喝完水便歸隊。
下午,大軍又繼續前行。
此刻沈纓倒不覺得累了,她的思緒全被那輛馬車攪亂,衣袖下的雙手也悄悄握緊。
呵,怕寂寞,送美人兒?老夫人可真是體貼備至,難怪最近沒來找茬兒,原來是忙著物色人選?
可衛凜,當真是今日才知道嗎?他那么神通廣大,老夫人能瞞得住他?
沈纓越想越氣,虧她還信了“選了他便只有他一人了”、“絕不勾三搭四”,呵!打臉不要太快!
她腹誹了一路,衛凜的耳根也跟著燒了一路,行至營地時,他甚至沒來由地打了個噴嚏。
“侯爺,您還好嗎?”楊沖緊張地上前。
“……無事。”
他有些莫名地摸了摸耳朵,怎么感覺有人在罵他?
帳篷搭好,后勤準備生火做飯,沈纓借著上廁所的名義溜出隊伍,直奔衛凜的軍帳而去。
方才扎營的時候太急,沒顧得上看馬車的情況。此刻馬兒均被帶去后方喂養,她四下打量無人,靠近軍帳后忽而聽見幾聲嬌俏的女音。
靠!實錘了!
她一眼瞧見軍帳旁待命的楊沖,果斷上前。
“楊侍衛!”
楊沖被驀然一叫,當即愣了一下,轉身看到沈纓大步而來,嚇得趕緊揉了揉眼睛。
我的天,這位姑奶奶怎么來了?竟然還穿著小卒的衣裳?
“揉什么揉,就是我!”
沈纓一指軍帳:“我現在就要見廣瀾侯!”
完了,連稱呼都變了,一定是誤會了!
楊沖本想解釋一番再幫她通傳,哪知沈纓根本等不及:“你不通報,我就自己進去了!”
說完,她大步流星往軍帳正門而去,門口的守衛皆是衛凜心腹,自然認得她,此刻一個個驚訝得張大了嘴,卻無一人敢攔。
楊沖一邊碎碎念著“完了完了完了”,一邊垂首跟了過去。
“侯爺,其實這城中……”
帳中女子話音未落,便聽得外頭響動,隨即門簾被一把掀開,而一枚閃著寒光的暗器也隨之飛了過來。
沈纓眸光一動,冷靜地側過脖子避開,反倒是跟進來的楊沖慌忙道:“姑娘莫激動!不是敵人!”
暗器直直刺入門簾,反射著帳中的燭光,映襯出沈纓黑如鍋底的臉。
“我是不是打擾了侯爺的好事?不然怎么剛進來就殺氣騰騰的,找我索命么?”
衛凜坐在主座上,身邊果然圍著兩個明艷動人的女子,他聽見沈纓的聲音才認出她,立即起身朝她走來:“你怎么來了?”
圓潤的小臉上還掛著汗珠,鬢發細碎地貼在面頰上,粗布衣裳又不透氣,顯然是又熱又累,辛苦極了。
“怎么,我不能來嗎?”
沈纓立刻拔高了聲調,不等衛凜走近就一把扯開帽子,柔順烏黑的長發傾瀉而下,將那兩女子也看呆了。
“見了本郡主還不行禮。”她咬牙道:“該當何罪?!”
楊沖帶頭跪下,高呼“見過赤純郡主”。
接著滿屋子的人都呼啦啦下跪行禮,沈纓卻沒發話讓他們站起來。
她與衛凜面對面站著,由于身高差距,她不得不仰起頭,小嘴就跟吃了炸藥似的。
“是我唐突,還請侯爺別與我計較!”
衛凜無奈地笑了笑,伸手想摸摸她的發頂,卻被女孩兒躲開了。
“不是你想的那般,她們只是……”
沈纓瞪圓了一雙杏眼,指著門簾上的暗器:“那是怎樣?一進門就要殺我,侯爺沒教她們規矩嗎?”
“是,是我教導不周,楊沖。”
楊沖擦著額前的汗,緊張地應了一聲。
“素衣姑娘失儀,驚擾郡主,即刻帶去領罰,往后行軍與戰士們一道,不得坐車。”
趙素衣惶然抬起頭,不可置信地喊了句:“侯爺!”
“帶走!”
楊沖效率很高,轉眼間就將人帶出去了。
剩下一個女子戰戰兢兢地跪在地上,大氣也不敢出。
“如此,郡主可滿意了?”
衛凜指了指滿屋子跪著的人:“郡主若消了氣,還請網開一面,行軍一整天,他們也不是鐵打的身子。”
沈纓自己走了一天,自然知道這其中的辛苦,既然衛凜開口了,她也不好再任性,便讓大家起來。
“都出去吧,傳晚膳。”
衛凜揮退了眾人,這才將沈纓拉近了些,替她擦了擦腦門上的汗。
“胡鬧。”他道:“就這么跟著大軍走了一天?”
沈纓不答話,嘴巴還撅著,顯然還在介意剛才的事。
“熱不熱?去把衣裳換了,如夢姑娘應當帶了些換洗衣物,你若不嫌棄……”
“嫌棄嫌棄嫌棄!我超級嫌棄!我自己帶了衣服,為啥要穿別人的?”
“好好好,是本侯考慮不周。”
衛凜看她奔波了一整天,著實心疼,吩咐下人準備了沐浴的熱水,又叮囑楊沖不要聲張此事。
沈纓飛速沖了個澡,出來的時候,晚膳的最后一道菜擺上了桌。
衣裙軟糯綿滑,發絲也變得乖巧柔順,沈纓帶著沐浴后的皂角香氣坐在衛凜身邊,毫不拘謹地開吃。
衛凜輕咳一聲,強迫自己移開視線,倒了杯酒正要喝,卻被一只瑩白的手按住了。
沈纓瞇著眼睛看他:“侯爺這便吃了?不打算解釋解釋那二位姑娘的來歷嗎?”
又是素衣又是如夢的,她可從來沒聽過他叫得這么親切!
衛凜沒有抽回手,反倒順著她的目光回望,笑了笑:“本侯是不是可以理解為,郡主吃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