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凜嘆了口氣,沒有再答話,只道了句“乖”。
——那便是不能帶她去的意思了。
沈纓不死心,回府后偷偷摸摸找到楊沖,結果得到的回復也是一樣的。
“楊侍衛,你就不能開個后門通融一下嘛?”
楊沖為難地撓撓脖子:“郡主,今時不同往日,別說隨軍出征,哪怕您去外地溜達一圈兒都要向宮中報備,小的擔待不起啊。”
他說得沒錯,可沈纓一點兒也聽不進去,她只知道要是錯過了這個機會,以后再去西北可就難了。
大軍開拔的日子越來越近,沈纓也跟著著急上火,連帶著零食都吃不香。
今兒她來春禧殿請安,蓉淑妃與六皇子又不在,于是沈纓腳步一轉去了偏殿,溫衍兄妹恰好在屋內習字。
“喲,怎么了這是,誰搶你吃的了?”
溫姝掩嘴偷笑著打趣,而溫衍嚴肅地輕咳一聲,吩咐妹妹端些茶水點心來。
“不用了,不太想吃。過來請安,順路看看你們。”
沈纓沒精打采地坐下,溫衍便收了筆,問:“出什么事兒了?或許,可說與我聽聽?”
她想了想:“溫衍,我想請教你,一般皇子公主出宮,需要向誰報備?理由是什么?不報備不行嗎?”
溫衍愣了下:“按慣例,確實要的,不過都是奴才通傳一聲,父皇知曉便可。理由……大多是上山敬香之類,沒什么特殊。”
他答完,像是明白了什么:“你想出遠門?”
“可是我想不到正當理由。”
“你要去哪兒?”
沈纓頓了頓:“我想隨侯爺一起去西北。”
溫衍露出驚訝的神色:“女子不可隨軍。”
不過一想到先前溫姝和親,多虧沈纓在場才以假亂真混了過去,他又微微蹙起眉頭。
“溫衍,你能幫我想個辦法嗎?我去西北,是為了確認一件很重要的事,如果這次去不了,以后怕是更沒有機會。”
溫衍沉吟了一會兒:“如果非去不可,要么假扮成小卒混進去,要么就是先尋個正當由頭離京,待大軍路過時再混進去。”
這樣聽來,顯然是第二種辦法靠譜些。
“你在京城外可有熟識的朋友、親人?或是可暫時寄住的宅子?若以探望友人為借口,說不定能行。”
朋友……宅子……?
沈纓忽然眼前一亮,霍地一下站起來:“我想到啦!謝謝你!”
她彎下腰,飛快地抓起他的手握了握,隨即撒丫子朝門外跑去,一邊回頭一邊大聲道:“幫我謝謝溫姝!點心不吃啦!”
女孩兒像只雀躍的布谷鳥,蹦跶的腳步聲驚動了花叢中的蝴蝶,蝶衣翻飛,花瓣四散,沈纓仿佛踏著香氣奔出了偏殿。
溫衍還保持著目送她遠去的姿勢,只不過那雙修長細白的手悄悄攏了攏,似乎想抓住什么。
沈纓有了計策,馬不停蹄回了侯府,埋首于房內好一陣翻找,終于找到了那張發黃的地契。
——那是原主母親留下的房產!
她嘿嘿一笑,拿著地圖比對一番,那莊子的位置正好就在京郊,往南行不了多遠便是官道,那是衛凜大軍一定會經過的地方。
事不宜遲,她火速安排下去:先是將原主的祖母接去莊子小住,然后以探望親人為由,向蓉淑妃報備了此事。
蓉淑妃為樂憲帝的病情忙得團團轉,又要操心六皇子的功課,沒多過問就答應了。
大軍開拔前一周,沈纓離府。
她樂呵呵地翻身上馬,對衛凜揚起笑臉:“侯爺,晚些見!”
衛凜并不知她真正的意圖,沉聲交代了好些注意事項,就差把“老媽子”三個字寫在臉上。
從侯府去京郊,路程也不算遠,沈纓早上出發,晌午便到,老遠就看到祖母等在門口。
兩人親親熱熱說了好一番話,挽著手進了莊子。不看不知道,這一看倒是真把她嚇了一跳。
莊子面積極大,住宅區在前部,后面是一望無際的田地。由于地處偏僻,莊子四周均是未開發的山林,若不是有圍欄隔開,怕是還要更大些。
沈纓只帶了十個下人過來,好在先前派人打掃過,屋內設施倒也整潔干凈。
她花了一天時間,將整個莊子逛了一遍,心中大概有了數,也愈發覺得原主母親死得古怪。
按理說能買下這么大的莊子,原主母親并不差錢,可她沒有選擇住在這里,而是寄人籬下。就算把莊子賣了,也足夠她過體面的生活。
可她沒有,甚至還把地契托付給非親非故的人。
沈纓有點看不懂。又隱約覺得,原主的身世沒那么簡單。
大軍開拔前一晚,沈纓利索地穿戴好小卒的衣物,心中又是忐忑又是期待。
希望衛凜不要罵她胡鬧,她也是不得已啊。
天空漸漸泛起魚肚白,車馬聲也慢慢近了。
沈纓像只敏捷的貓,借著山林的掩護,一溜小跑沖到官道旁,看準了幾個困得直打哈欠的小卒,不聲不響地從后面接近,十分自然地混進隊伍。
這一走,便走到正午。衛凜選了處背陰的地方,安排大軍稍作休息。
沈纓揉著酸疼的腿,啥也顧不上了,排隊領了水就大大咧咧地往地上一坐。
“你,叫什么名字?”
一個領隊模樣的人走到她面前,仔細打量她的臉。沈纓無所謂地翻出腰牌丟給他,兀自喝水。
“哦,后勤處新來的。”
那人將腰牌還給她,轉身離開了。
越是處變不驚,越是不會露餡,她悄悄勾起唇角。
“哎,聽說了嗎?今早開拔前,老夫人將侯爺叫進屋,似是發了好大的火。”
沈纓的身邊坐下來兩個小卒,張嘴就是八卦,引得她好奇地豎起耳朵。
“這還能不知道?不過你可知原因?”
“啥原因?”
“據說,老夫人為了侯爺行軍路上不寂寞,特意挑了兩位絕色美人兒隨行,看到前頭馬車沒?就是她們準備的。”
“此話當真?”
“此話當真?”
沈纓霍地一下站起來,與那聽八卦的小卒同時開口,把說話人嚇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