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慶典中的人群漸漸散去，安吉他們也走在了回家的路上。

　　“沒想到周小寧的要求這么簡單，我還以為有多驚險刺激。”徐陽說。

　　“不難理解。”安吉說。“人在去世之后，才能真正看清哪些東西是身外之物，其實真正讓人執著和牽掛的，往往只是很微小的東西。”



　　“你這么說，好像自己死過一樣。”

　　“只是曾經離死亡很近罷了。”

　　安吉的一頭白發并非天生。十年前的車禍，安吉也在發生事故的汽車里。因為頭部受到重創，必須要緊急開顱取出其中的血塊，醫生剃掉了他的頭發。

　　手術后他在醫院昏迷了半個月，在那之后他生出的頭發全都是純凈的白色，醫生也找不到合理的解釋，只能說是受到的創傷太大，身體出現的應激反應。

　　“你們有沒有覺得，有人在跟蹤我們？”俞星兒突然問。

　　昏暗的夜色中，大伙停下腳步，的確聽到周圍有悉悉索索的聲音。

　　“流浪貓狗么？”郭佳托住下巴，小心地說。

　　“不對。”俞星兒斬釘截鐵地說。

　　忽然，陰森森的夜晚，周圍響起了尖細的笑聲。

　　“嘿嘿！”“嘻嘻嘻！”

　　幾個圓咕隆咚的小球從墻角滾出來，朝著他們的方位轱轆轱轆溜了過來。

　　“老鼠？！”安吉和郭佳嚇了一跳。

　　“你們倆，喜好和害怕的東西都很一致嘛。”徐陽說。

　　仔細看那幾個小東西，小碎步飛速挪動著，的確是小老鼠般大，但是外表溜圓，也沒有尾巴，燈光之下隱約能看出是個白白嫩嫩的東西。

　　很快，這些圓圓的小東西就爬到了安吉他們的腳下，其中一只膽子大的，像爬山虎一樣沿著安吉的褲腿一路爬到肩膀上。

　　“啊啊啊啊啊——”安吉使勁抖動身體，想把它甩掉，然而那生物像是腳底生了吸盤，牢牢把在了他身上。

　　“吃我！吃我！”近距離觀察這小東西，外形狀如雪媚娘，卻生著小手小腳，兩個小黑點大概是眼睛，底下裂出一道小縫兒，想必是嘴巴了，它正沖安吉嚷嚷著。

　　“吃我！吃我！吃我！”其他雪媚娘們也不甘示弱，爬到大家身上，喊聲越來越大，此起彼伏的，讓人頭腦要炸開。

　　“吵死了！”安吉把肩膀上的那只抓住，用力扯了下來，它卻粘在手上，還沖他做鬼臉。

　　“肅！”有人在背后喊了一聲。霎時間，那些小東西全都安靜，手、腳、眼睛、嘴都不見了，像失去了靈魂一般，紛紛掉在了地上。

　　回頭一看，竟是崔瑩。她一副見怪不怪的樣子，讓安吉看了十分火大。

　　“又搞什么把戲！”

　　“大驚小怪。”崔瑩不屑地說。“看來你們今天挺順利，功德果這么快就找上來了。”

　　“功德果？”郭佳撿起一只果子說，“這就是傳說中的功德果子啊，《神機百寶圖鑒》上沒有畫它長了腿腳的樣子，完全沒認出來。”

　　“是我沒留意。”崔瑩扶了扶額頭，“你們都是第一次做浣靈任務吧。”

　　俞星兒和郭佳點點頭，徐陽還在狀況外。

　　“那就對了，浣靈官只有到了16歲，才有任職的資格，每完成一次任務，浣靈司記錄在案后發放相應的報酬，功德果子就是其中之一，按每人出力的多少分配，接受委托的浣靈官配額最大。”

　　果然，安吉那邊的果子最多，有五、六只，其他人只有零星一兩只。

　　“報告老師，這里有兩位同學還沒有過16周歲生日！”郭佳指著安吉和俞星兒。

　　“好問題，郭佳同學。”崔瑩清了清嗓子，“浣靈之力的顯現，就跟X成熟一樣，是一個過程，不是說過了午夜12點，就‘啪’一下從天而降了，所以16歲只是個相對的參考標準，懂了沒？”

　　“了解！”

　　“這東西剛才一直叫我吃它。”安吉盯著手里的功德果問，“吃了能延年益壽嗎？”

　　“不能。”

　　“能包治百病嗎？”

　　“也不能。”

　　“那，返老還童？”

　　“可惜也不能。”

　　“那它有什么用處？”

　　“增加你在世的功德修為，同時還會增強浣靈之力，功德表現突出的，說不定某一天被點化成仙哦。”

　　“……也就是說，沒有任何用處。”安吉隨手就把果子扔了。

　　“你小心一點！幸好我剛才讓它們休眠了，要是讓它們聽到你這么不尊重人，肯定要大鬧一番。”

　　“這玩意剛才還沖我做鬼臉，誰吃得下去啊！”

　　“一開始都很難接受的啦，你可以試試榨成汁。”

　　“我明明只需要等那個什么符文解開就好了，為什么還要做這種奇怪的事情。”安吉這下真的覺得自己上了一艘賊船。

　　不遠處，有一雙眼睛在草叢中暗暗觀察著一切。

　　“原來只是幾個青澀新手，看來今天可以得手了，喵嗚。”

　　是下午在小賣店碰到的那只流浪緬因貓，它盯著那散落一地的功德果，霍然變做一只兇神惡煞的貓妖，志在必得地躥了出來，

　　“小心！”徐陽第一個反應過來，一把推開了安吉。

　　“小子，既然你這么不當回事，就讓我戚刑收了這些功德果子吧！”貓妖瞪著兩只燈籠樣的大眼，邊說著，臉上的皮邊皺起，露出上下兩對獠牙，表情似笑非笑，毛發噴張，十分駭人。

　　“大貓在說話！”徐陽看著身高等人的貓妖，吃驚得眉毛挑到了頭頂。

　　“戚刑，呵呵，你就是那個纏人的貓妖戚刑啊。”崔瑩來了興致，剛來嵊水的那幾天，就聽鷺鷥仙子提到過本地有只令人頭疼的貓妖，名為戚刑，專門搶人的功德果子。

　　“喏，這一地的果子，搶到了就是你的，來啊。”

　　“你這是在瞧不起我？”戚刑壓低了聲音，也壓抑住憤怒。

　　“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本事。”

　　戚刑就這樣原地消失了，不，不是消失，而是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沖到了功德果附近。

　　“收！”崔瑩一聲令下，功德果全都鉆進了她的錦云囊中。

　　“可惡的女人，壞我好事。”戚刑咆哮道。他念頭一轉，覺得不如抓兩個小鬼當人質，逼她把功德果交出來，索性就調轉了方向。

　　“喂！”眼看戚刑要撲到安吉身上，徐陽一個飛踢過來，可是那貓妖身段靈活，力氣也大，完全不像白天遇到的那只噬魂鬼，根本控制不住，輕輕擦了一下就讓它躲過去了。

　　“吼——！”戚刑轉頭沖著徐陽一聲咆哮，他覺得自己耳膜都要破了，頭疼不已，全身也沒了力氣。

　　安吉這邊已經調動了藏雷劍，帶著噼啪的閃電，左削右刺，但全被那貓妖避開了，只見那貓妖在空中閃展騰挪，如同雄獅，毛發飄忽，竟有幾分美感。一轉眼它利爪呼扇在安吉胳膊上，把校服襯衫撓破了，劃出了幾道鮮紅的血印。

　　“你這只瘋貓，我沒有打疫苗啊！”安吉被扇倒在地上，痛的呲牙咧嘴。

　　“小子，你這點本事可打不中我。”

　　“崔瑩，你快把那什么破功德果兒給它！”安吉沖崔瑩吼道。

　　“安大寶，你也太沒骨氣了！果子是不可能給它這種妖物的，你今天就拿它好好練練手吧。”

　　“呵。”戚刑一聲冷笑，這女人，還真是瞧不起人啊，它渾身的怒氣再也壓抑不住，全都釋放出來，帶來強烈的壓迫感。

　　“練手？我看是我要被它吃了……”安吉的瞳孔中，只剩下那戚刑撲來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