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一直對齊州耿耿于懷,不難理解,畢竟五年前關鍵舉報人,并提供證物的柳方權在這里。
可是太子的人慶王基本認識,目標太明顯,相反,誰是慶王的人太子自然也清楚。
所以,當陳夕初入京都時,他才會找上她,套出她的身份然后利用她。
只是……
“你干嘛非得說我是夏景陽的女人,我跟他,純屬債務關系!”面罩之下,陳夕氣呼呼的羞紅了臉。
就算她喜歡他,但她打死也不想發展到那種關系。
“不是最好。”見陳夕再三否認,夏青羽滿意點點頭,說明來意。”我想拜托你幫我找個人。”
“所以你才跟蹤我?”陳夕找了個隱蔽的地方坐下,這熱天的蒙頭蓋臉,還真是悶死人。”為什么是我,你也可以找你皇兄。”
夏青羽在陳夕身邊坐下,就像一個無助的孩子。
“他們不行,你沒官職,萬一背叛泄密,我還能弄死你。”所謂他們,都是一些有權有勢,精于算計的人,夏青羽信不過他們。”我的人目標明顯容易被發現,其他人信不過。你有御史腰牌,又不是官,好控制。”
這話說的,實在我該笑呢,還是該哭呢。
陳夕此行本來只為調查柳方權和葉家滅門案的,時間有限,她連少女失蹤案都沒空查,還幫夏青羽找人?
“憑什么幫你。”陳夕一臉藐視,這個夏青羽就像大孩子,大將軍之職落在他手里,真是明珠暗投。
能感受到陳夕的鄙視,夏青羽很是不爽卻拿她沒辦法:”你欠太子多少錢,我幫你還,你幫我找個人就行。”
“加上利息,一萬零六百兩。”陳夕道,雖然上個月她才還了五十兩利息,剛好是在月中,這個月的利息就得一百兩了。
“一萬多!!不愧是夏景陽”夏青羽嘆為觀止,早知道他四皇兄視財如命,沒想到那么夸張。
幫忙找個人賺一萬兩銀,似乎還挺劃算。
“回客棧再談吧。”陳夕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塵,大街上不是說話的地方。
“還未請教姑娘芳名”
“……何映雪。”
兩人就這么偷偷摸摸翻窗回了客棧,陳夕點了等,這才撤下面罩。
她給兩人倒了杯水,先喝著:”說吧,要我幫忙找誰。”
“一個叫桃紅的女人。”夏青羽先付了五千兩定金道。
“就這?她哪里人,以前家住哪,你不會不知道吧?”這線索只有一個名字,也太忽悠人了吧。”或者,你可知道她長什么樣子?”
天底下叫桃紅的女子可多了去,只有一個名字根本找不到人。
聞言,夏青羽欲言又止,雖然他相信陳夕,那也只是建立在他能隨時殺她的前提下。
“要不先說說,為何找她。”陳夕揚了揚桌上的五千兩銀票,并未收下。
這事還沒談妥呢。
“她是秦天祿的人,我必須找到她。”夏青羽道。
這下陳夕不太理解了,夏青羽要找秦天祿的人,就剛才在柳府所見,秦天祿私通柳府妻室。這可是犯法的,為官品行不端。
他想彈劾他?
“桃紅和秦天祿私通?既然是他的人,是做不了證的。”
陳夕這思維,只能說猜對一半,夏青羽就這一半正確信息問到:”我想彈劾秦天祿,你幫不幫。”
“幫,肯定幫,作為監察御史的人,這事必須辦!”陳夕笑著收下銀票,就怕因為是監察御史職責所在,夏青羽會收回定金。”但是就算找到桃紅,也不見得她會反咬秦天祿。”
“她會,因為她害的人是我。”夏青羽咬著牙,一字一頓狠狠道。
秦天祿的人,害夏青羽。
但是畢竟是秦天祿的人,夏青羽怎這么篤定桃紅就會作證,她害了夏青羽。
這齊州,是不是還有什么陳夕不知道的信息。
陳夕思考片刻,決定退回五千兩定金:”說說吧,你和秦天祿之間發生過什么事?在來齊州的路上我可沒少聽到你和他的消息,這事我會調查。”
“他……純屬看他不順眼!”夏青羽還是不愿透露點什么。
這借口找得也是笨拙,很孩子氣。
“麻煩配合點,你這樣別說找人了,想要我幫你都難。你是皇子,秦天祿沒事害你做甚!”陳夕笑道。
這激將法似乎很湊效,夏青羽瞬間乖了。
“你確定保密?你會相信我所說的?”
“找到桃紅不就知道了!”
問題又繞回桃紅身上,夏青羽沒辦法,畢竟單憑名字找不到人:”她之前是齊州城,窯子里的一名娼妓。”
“你,你找她做甚!”一個皇子,找一名**,這傳出去可不得了。如果是其他官員也罷,頂多被說貪腥,可皇子不同,由于身份尊貴,是嚴禁和**往來。
夏景陽和紅袖,紅袖好歹是賣藝不賣身,但也難免會被指摘。夏景陽就是因為清楚這一點,所以才給紅袖贖了身,捧成賭坊的管事。
可夏青羽要找的人,出身比青樓賣藝女子還低下,這若是被人知道可以直接上奏皇子品行不端。
夏青羽心里明白,可沒辦法:”……五年前我初到齊州時,秦天祿設宴款待,我想同在齊州為官,日后少不了與他打交道。”
“然后呢?沒想到是鴻門宴?”陳夕道。
就夏青羽初出皇宮,還以為所有人都怕他,哪知出了宮墻人心險惡。走馬上任對官場不熟悉,的確容易被算計。
“我就奇怪了,就你這腦子,怎么當大將軍的?”
“還不是大皇兄!”說什么不能讓慶王的人掌握兵權,太子的人也不可以,敏感時期其他人也不行,就把平時關系非常干凈的老六踹了出來。
又是個趕鴨子上架的主,不過對于擔任大將軍一職,夏青羽必須有這方面的天賦,否則就算寧王推薦也會被駁回。
行軍布兵,和官場算計完全是兩碼事。
“你繼續說,我信你,會徹查此事。”陳夕安撫道。
“秦天祿設宴,派了桃紅給我下了迷藥。第二天我找秦天祿,沒想到桃紅已轉賣他處。”
皇子若是想找女人會選妃子和孺人,那可都是身份尊貴的女子,再不濟就是白丁宮女,嚴禁與籍低下的女子往來。畢竟貴族對血脈子嗣是極為重視的,何況皇族。
這也難怪夏青羽只能找何映雪,其他人派人找桃紅容易引起注意,畢竟這群皇子們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只有何映雪,她一不是官,二雖然是監察御史的人但不屬于任何一方勢力。
“…………”
一個大男人被一弱女子霸王硬上弓?陳夕還是頭一次聽說,要不回頭找夏景陽試試欺負回去?
他再不要臉應該也不敢告訴別人他被女人欺負。夏青羽完全是逼得走投無路才被迫告訴何映雪。
“也就在第二天,我與秦天祿發生爭執,他情急之下拉來報案的村婦,被我誤殺。他又以此要挾。”夏青羽繼續道。
“……這老家伙……當真惡毒。”陳夕聽了有些同情夏青羽,換作是她也許也躲不過這卑劣的算計。
“齊州現在變成我、秦天祿、柳方權,三方互相牽制。”夏青羽雖然太過年輕,但利弊還是很清楚,深宮斗爭他可不是白看的。”為了擺脫秦天祿的控制,我必須找回桃紅。”
“問題是,你就算找到桃紅,你有辦法證明她受秦天祿指使嗎?她可以做偽證,反過來說是你看上她。畢竟你們沒證據,全憑一張嘴。”
這個問題,夏青羽過那么久了自然想過:”這兩年齊州少女失蹤案是秦天祿干的,只要查他,桃紅不受威脅就不會做偽證。”
“你說他參與少女失蹤案,證據呢?”
“……沒有……”
這是朝廷辦案,得講究證據,又不是小孩子吵架。
陳夕白了夏青羽一眼:”我聽說你奉命剿匪,說說你知道的,沒證據也沒關系。”
“大概是五年前吧,山賊滅了葉府后就陸續有少女失蹤。三年后,我奉命剿匪,的確是清理干凈了。誰知秦天祿在清查贓款時居然動起歪腦筋,他串通人販子開始拐賣少女,甚至以桃紅的事要挾我不準我上奏。”
“原來是這么回事。”難怪御史臺一直沒收到消息,因為六皇子被秦知府控制住了。
拐賣少女,應該會有賬本和名冊,但是要從秦天祿身上找估計難如登天,否則夏青羽早治他了。
陳夕還有一個問題:”葉府被滅,也和秦天祿有關?”
“廢話,不然山賊哪進得了城。”夏青羽沒好氣道,就是因為葉凌飛不在了,他又太嫩,秦天祿才會越來越無法無天。
所謂冤有頭債有主,葉家滅門的兇手已死,但推動者卻仍逍遙法外。
“我會試著查出消失的少女都被賣往何處,老鴇手上肯定有賬本!”
這么簡單的一條線索,夏青羽不是沒派人查過,都是到了中途就斷了聯系。
這其中可能被秦天祿利用柳方權給截了,也有可能是其他什么原因。
“我在齊州待不了太久,此事需另作安排。”陳夕擺擺手要夏青羽先回去,怎么來的,就怎么走。
之前捕快抓人,其實就是要拐賣陳夕,有這么個狗官在,導致她的處境更加危險,必須盡快離開齊州。
一縷初陽正好,已是天明。
幾只鴿子撲扇著翅膀,飛回京都。
“什么?齊州一女子,身上有監察御史的腰牌,甚至去過柳老夫人家?”慶王這邊不出意外的收到了情報。
“柳老夫人身上有什么秘密?老四派去的人?否則沒理由拜訪柳老夫人。”
一個神秘人,披著披風,遮擋著容顏。他的聲音有些滄桑,卻不失沉穩。
“我已傳信讓齊州的盯著,櫻子已在路上,不出意外應能將此女擊殺。后續動作,全看殿下表現。”
“等等,監察御史的腰牌能隨便給?”不似神秘人的淡然,慶王有些慌亂。”老四有這本事搞到監察御史的腰牌?”
“殿下以為呢?”神秘人笑而不答,行了個禮就從偏門離開。
慶王徹底懵了,按理說監察御史的腰牌應該是不能隨便亂給的,太子權利再大也弄不到這腰牌。
柳老夫人身上一定有什么秘密,否則持有監察御史腰牌的女子不會拜訪她,多半與五年前葉凌飛謀反案脫不了關系。
“若此時殺柳老夫人滅口,柳方權定會狗急跳墻,好歹是個四品將軍,還需用他牽制老六,出了岔子可不好。”
為今之計,還是得想辦法滅了這女子。
那么,齊州的女監察御史會是誰?不,女子不可當朝為官,她的腰牌又是從何而來?
她作風如此大膽,似乎,和某人很像。
“陳夕!”想起這個名字,讓慶王不寒而栗,可隨后又否認猜想。”陳家老母親沒病,陳夕的確是前往陳州……”
女子、腰牌、陳家老母親沒病,陳夕,太子。這一切總覺得好像有什么東西,打亂了整個邏輯,遮擋了真相。
慶王那個愁啊,在府中來回踱步,苦思冥想。
“夏景陽,他對陳夕的態度好像很不一般。”
如果他只是因為想利用陳夕,他的行為未免夸張,為了陳夕險些出城,最后還到了封鎖東宮的地步。
“夏景陽平日里行為就很夸張不修邊幅,如今想來,反倒容易讓人忽略。”
陳夕,男的。辰兮,女的。
一個可怕的猜想在慶王腦海中油然而生。
如果,陳夕是女的,那么,很多疑點就能解釋得清。
陳夕是女的,所以陳家老母親沒病,讓一個男子假扮陳夕擾亂情報。
正因為她是女的,所以夏景陽才會為她做到如此地步,夏景陽喜歡陳夕,她是個女的。所以齊州那個女的,是陳夕,所以她才會有監察御史的腰牌。
“蒼茫云海映日紅,萬里山河相對出,寒梅傲雪孤芳艷,天門關中慕才人。
天地遼闊覽風華,此生再無風與月,春雨綿長送英魂,青楓再上以報國。”
這兩首詩,看似求賢,實則是一段感情的對白。所謂的‘慕才人’,是愛慕的意思。
“葉辰兮,夏景陽!藏得可真深啊!”慶王憤恨,即刻進宮先下手為強彈劾陳夕!
她之所以大膽,是因為她身處絕境,逼得鋌而走險。
……
就在慶王收到情報的同時,太子這邊也截獲情報。
齊州有一女子,身懷監察御史腰牌,
訪柳老夫人。鴿子燉清湯,食之無味。
“……殿下……”
當看到這張字條,夏景陽等大雙眼,急得渾身發抖。他緊咬著牙,連忙奔赴御書房。
“我去御書房牽制慶王,黑鷹、落塵、紅袖,你們即刻趕赴齊州,說什么也得把辰兮帶回來!”
“不,京都太危險,去哪都好,只要她安全!”
辰兮,你在齊州究竟遇到了什么事……
這一生,哪怕再也見不到,只要她安全,比什么都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