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楊元琥就和寧遠這么僵持著,真是十分貼合角抵(相撲)這項運動的精髓。只見楊元琥幾番的咬牙切齒,努力的想把寧遠摔倒在地,可是無論他如何的用力,寧遠就是一動也不動,非但如此,還是一臉輕松的表情。
可真難為了憋的滿臉通紅的楊元琥,也看得一旁的王堅,張玨等人不住的搖頭。這戲也演的太假了...。可不是嗎?這里面的苦只有楊大官人自己知道。
就如此僵持了片刻,也不知道是不是楊元琥憋的太狠了,情急之下竟然怒道:
“我就不信了!”
而后用力抓著寧遠的雙手往上一舉,要說寧遠無論力量大到何種程度,自身體重也就是百七八十斤的樣子,楊元琥突然改變用力的方向,倒是出乎了他的意料,是以突然之間也被提舉到了空中。楊元琥這是想給他來個抱摔的節奏,可他卻小覷了自己的對手。
就在他用力摔下的當口,寧遠卻在空中調整好了姿態,只在落地的瞬間,單腳點地腰身一扭,雙手拽住楊元琥便是一個反摔,由于他的力量遠遠超過對手的范疇,所以這一系列動作可謂是行云流水,那個看起來壯實許多的楊大官人反倒是沒有半分辦法,就這樣直直的被扔出了場外,一屁股座倒在了地上。
眾人剛才正看楊元琥將寧遠舉起,以為這楊元琥終于要認真對待了,哪知一個眨眼的功夫,他竟被扔出了場外.....。按照規則,這就算他輸了。只是到底是怎么輸的,卻沒人看的明白。
“算我輸了....”
楊元琥低著個腦袋,呲著牙從嘴里蹦出了這幾個字,想來應該是摔的挺疼的。可作為裁判的王堅聽他認輸,卻又覺得有些為難,因為從剛才的交鋒之中,他總覺得這個楊元琥是在放水,所以寧遠才能贏得如此輕松。
可你說要是全然是假吧,這比賽的場地也足有兩三丈寬,他寧遠怎的能如此不費吹灰之力,就將楊元琥這健碩的身軀扔出這老遠?至少他掂量了下自己,當是沒有這個實力的,左右為難之間,便又望向余筠如問道:
“三娘,你看可能算作是寧大官人勝出了?”
這個小娘子這會兒正在自己的內心世界中,對這場上的比試卻是半眼都沒瞧過,突然被王堅問起,才又恍然回過神來。
“啊!?什么?”
“看這情形,當屬寧大官人獲勝了”
王堅又把剛才的話重復了一遍,只是眼中的神色又有些不大確定,可余筠如又能確定什么?她幾乎連整個過程發生了什么都不知道,被這么一說,才又忙不迭的望向兩人。只見寧遠正朝著楊元琥伸手右手,將滿臉通紅的后者從地上拉起來。
“楊元琥!難不成你竟和寧遠串通好了?今天專來誆騙于我?”
“這...這哪里可能呢?三娘。”
楊元琥一臉為難之色。
“怎么不可能?你這么大的塊頭,怎的就這般稀里糊涂的被人摔倒在地?定然有詐!”
“我...我...我這”
“你看你結結巴巴的,分明就是了!”
要說反應快,這余三娘果然是當仁不讓,雖說沒看全他倆的比試過程,卻又絲毫不影響她做出“正確的”判斷。看著一臉委屈的楊統制官,余筠如更加的氣不打一處來,轉眼又瞄了一下站在一旁的張玨,一幅躍躍欲試的表情,當下便計議已定,開口說道:
“你倆剛才這場比試做不得數,還好我早有準備,寧遠你要有膽,可敢與張玨一比高低?”
“有何不敢?可是繼續比試相撲么?”
看著這個小娘子一幅兇神惡煞的表情,寧遠心下卻又覺得無比的受用,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神色間像極了克萊爾的緣故。
“那要是張大官人也輸了,你可要說話算話喲?”
不知道是不是還想再刺激一下這位娘子,寧遠又接著補充了一句。
“你....!”
這下輪到余筠如語塞了,瞪著一雙漂亮的大眼睛,片刻間居然接不下去話。好在一旁的張玨及時開口,卻幫她救下了這個場子。
“末將興元都統司步軍都頭張玨在此,敢問寧大官人可愿比試槍棒?這相撲實乃下技,孰高孰低皆不足論武藝的上下。”
“比什么都隨你,可有鉤槍與我取一桿來”
言罷寧遠卻盯著余筠如,這下小娘子才算反應過來,心中也是暗自驚訝,自忖從來都是伶牙俐齒的她,今天怎的對上寧遠就如此被動?當真是鹵水點豆腐,一物降一物。
且說她聽著張玨提議比槍棒,當下就覺得不妥,你要是傷到寧遠可怎生了得?立馬便開口說道:
“比試槍棒太過危險,還是比試其他的”
“不礙事的。”
寧遠卻笑嘻嘻的接下她的話茬,看似在寬慰她,實際上卻是在和她抬杠,你說有事,我偏說沒事。
“怎的不礙事?這槍棒無眼,要是一個不注意傷到你......們可怎么辦?”
她本想說傷到了你可怎么辦,可這話到嘴邊又突然感到是不是太偏袒他寧遠了?這讓旁人瞧出我的心事可不大妙,是以中途又被改了口。
可這也有些多慮,她是個什么心思左右的人還能看不出來?當然對寧遠安危的擔憂更是毫無必要,要說這比試槍棒,寧遠還擔憂他張玨能不能接得住自己一招呢。被這小娘子一提醒,倒是反應過來,便接道:
“三娘言之在理,這槍棒無眼倒是真的,不若我就空手與張大官人比試一番槍棒技藝可好?”
空手..............眾人殘念,楊元琥腦袋有點轉不過來,忍不住插話問道:
“你空手.....怎么比試槍棒?!”
“對啊,我空手,他使槍使棒都隨意,這不也是比試的槍棒技藝么?”
“寧大官人可開不得這般玩笑!”
此時張玨聽他如此說來,卻是再也忍俊不住了,你空手對我,忒的沒將我瞧在眼是吧?雖說他對寧遠的背景底細不甚了解,可在眾人的認知來看,也是如此。你在張玨面前拿大,是不是太狂妄了些?
因為說起這個張玨,來頭卻十分的不簡單,不但武功技藝十分了得,這謀劃韜略也是相當的高明。后來蒙哥攻蜀,便是他與王堅合作,在釣魚城擋下了蒙軍主力,延續了大宋的國祚,此乃后話暫且不表。
可以說這余筠如從王堅手下借人,實乃眼光犀利獨到至極。因為這夔州路非但是帥府駐地,更是控扼長江上游之要沖,若以重要性而論,遠在巴蜀其余諸路之上。而這夔州第一重地,則非合洲釣魚城莫屬。
之所以說它重要,就是因為這合洲位于渠江、培江、嘉陵江的三江交匯之地,而這釣魚城則把守著三江口南下的必經之地。不但是重慶北邊門戶,也是鎮守長江天險的第一屏障。
如此要緊之地,自然部署著最為精銳的部隊。所以余筠如平時雖不怎么關心家國大事,可這臨機決斷之時,卻是心思縝密無比。這不前幾天的夔州路大比,正是王堅手下的第一猛將張玨拔了頭魁,可這些細節卻又是寧遠所不知道的了。
“這也不是開玩笑,張大官人若不嫌棄,我倒是當真可以空手與你比試槍棒之術”
寧遠鄭重其事的又重復了一遍,曹文宏卻深知道,寧遠也沒有開玩笑。只是他二人都自持手段高明,言語間的些許碰撞,立即就彌漫出了濃烈的火藥味。只見張玨聽寧遠這般拿大,心下也是暗自不爽,雖說剛才楊元琥被他輕松拿下,但旁人怎知他倆是不是在逢場作戲?聽他言語間沒有絲毫退讓的意思,便將手中的戟刀扛在肩上,冷冷的說道:
“寧大官人要不先換上鎧甲,我好用這手中的長戟與你討教一二?”
“大可不必。”
寧遠面帶微笑,卻將雙手背在身后,顯出了十足的不以為是。
“寧遠!你不要胡鬧,你倆比試比試弓馬便了,這真刀真槍的絕對不行!!你這光著膀子更是不可!!”
余筠如看他這吊兒郎當樣子卻是心下焦急,連忙喝止他,說道最后幾個字的時候,甚至有些歇斯底里,看來是真急了,可誰知寧大官人就是喜歡看她這幅著急的表情........。
這真的是和克萊爾的神情一模一樣啊.....!不自禁的便對余筠如眨巴了一下眼睛,說了一句:
“放心吧!”
話音尚未落下,只見他足尖在地上一蹬,竟然如閃電般照著張玨就沖了過去。因為他深知這武人比試,像他自己這般拿大,非但赤手空拳,還幾無披掛。對方再怎么心中不忿,也決計沒可能接受,原因很簡單,勝之不武,若傷到他還會壞了自己的名聲。
除非.........他先動手。
這速度當真是快若閃電,此時二人相距不過三丈,竟然聲音尚未從耳畔消失,他人已經到了張玨面前,地面上揚起煙塵那叫一個猛烈,幾乎把他的身后完全遮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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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
張玨這一驚可非同小可,習慣性的要伸手去擋,卻哪知寧遠甫一到他跟前,腳下用力一點,身形竟憑空側移,只在眨眼之間竟連續兩次改道,徑直繞到了他的身后,輕輕拍了一下他的兜鍪。
“嘡”的一聲金屬脆響,乍耳之極。張玨可不是等閑之輩,但這樣可怖的對手卻著實未曾遭遇過,瞬息之間也是驚出了一聲的冷汗。但猛將就是非比尋常,雖說心下驚駭,可這動作上卻沒有半分的遲滯,只身體往后急仰,手中的朔刀竟從肩部朝后急送,照著寧遠的那個方向就刺了過去。
此時寧遠與他雖相距極近,但這個速度他卻輕易可以躲得,只肩膀略傾,腦袋一偏便讓開。可哪知這剛好躲過前招,張玨卻半空之間翻轉身體,面部朝下,手中的并且自也改刺為拉,一個下劈之勢緊隨其后,直接將寧遠的全部躲閃空間封死。
寧遠怎么也沒想到他會有這一手,怕是與人交手這么多回,頭一次也輪到他身處險境了。
“啊......!!”
伴隨著余筠如在一旁的尖叫聲傳來,寧遠也有一瞬間有點后悔自己是不是太草率了?可在這個當口已沒了轉圜的余地,只能是跟著刀勢身體急倒,而后足下用力一蹬,幾乎是等同于和地面水平的角度向后竄出丈余,才險險的避開這一刀。
兩人這一招勢盡,已是各自撲倒在地,雖說在觀眾看來極為不雅,可對這二人來說又是兇險萬分。
余筠如緊閉著雙眼,幾乎不敢看眼前所發生的這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