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更希望管小玉能活著，最好是在他身邊。變個名字，或著深居簡出，像她曾在車凌鈞身邊做過的那樣——即使鳳族滅亡，只要她能活著，他也會心滿意足。
但是所有的希望都要有一個前提：鳳族能和天軍抗衡。而這個賭注，戰神卻不能押在自己身上，他只能押在車凌鈞身上。
好無奈啊！真不甘心啊！
但是，這是最現實的選擇。
武威想著，先是眉頭緊鎖，隨后又苦笑起來。
“原來這就是她選擇車凌鈞的原因——”他低聲自語，卻不防門被推開了。
暮青走進來。他換了一身衣服，已沒有白天在龍華會上沾的酒氣。他一進門，眉頭便微微一皺，道：“戰神殿下不會散了龍華會連家也沒回吧？這么大的酒氣。”
武威沉著臉道：“我是沒回去。一個武人，既沒有鴉王那么在意自己的裝束，也沒有鴉王那種閑心雅興。我這里的事太多呢！”
暮青不高興了，但臉上還是帶著淡淡的笑意：“哦，倒也是。靈君說天界不容易太平，你那邊事情當然就多了。不過，還就是這句話的意思我不清楚，不知你會不會直言相告？”
武威表情微微一僵，冷聲問道：“當初靈君讓你管政務，我管軍情的時候，你是怎么和我達成協定的？我們是不是說好除了需要合作的事務外，不可以過問對方的管轄的事情？鴉王不會這么快就忘記了吧？”
暮青臉色也不好看起來：“我當然沒忘。可是作為一個主政者，難道不該問問‘天界不太平’這句話的意思嗎？我怎么會知道這里有沒有涉及到我所管理的事情！戰神大人，我只是來和你商討問題的，不是來向你奪權的！”
武威向他走過去，冷不防抓住了他的衣領，將他微微提離了地面。他聲音陰冷，慢慢說道：“你自然不想奪權，你想的是該怎么去害人——在鍋底下抽走柴火，在雪里潑上冰水，在轉過身去的時候捅上一刀子！我對那句話沒有什么好解釋的——就算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也不會向你說半個字！”
“你不怕——我告訴靈君？”暮青狼狽至極，但就在這時候還慶幸屋子里沒有第三個人。“是靈君讓我來問你——”
武威冷笑一聲，將他人在地上，道：“我知道是你在龍華會上問了靈君了。你平時挺聰明的啊，怎么今天連這個話都聽不明白？你覺得我會告訴你嗎？不要有恃無恐！”
暮青看著武威帶著一臉嘲笑轉過身去，忽然明白了萬羽靈君的意思。他一直都很清楚自己和武威的關系很不好，怎么會讓自己問武威這樣的問題？他是算準了武威不會告訴自己實情，才會這樣對自己說的！
想到這兒，暮青臉上一陣青一陣白，嘴角都有點抽搐了。他還沒想著責怪萬羽靈君，他先狠狠地在心里將自己罵了一通。人家武威沒有換衣服，只是弄得滿屋子酒味；自己是將身上弄干凈了，可腦子里還滿是酒漿，竟連這話的意思都沒聽明白。
“我——”他在喉嚨里含糊地出了一聲，臉上一陣通紅，轉身憤然摔門出去。
屋外有些寒冷，暮青的腦子慢慢冷靜下來。他忽然想到一個問題：萬羽靈君依然對自己不滿！
但是這怎么可能呢？他可是給他進獻了一個很好很好的女人啊！雖然這女人是有所謀求的，但這和萬羽靈君不是一拍即合嗎？為什么他還是對自己不滿呢？
“看來，又該去見見她了……”
暮青從已經走熟了的地方到達艷云宮，看見羽姬的會客廳里里依舊紅燭高照。他心中一喜，知道羽姬還沒睡下。他可以私見這個女人，但不會做出什么越格的事來。
可是，當他走到會客廳外的時候，燈燭卻熄了。
暮青腳步一頓，就見一個宮女拿著撤下來的宮燈低頭走出來，順手關上門。
“碧柔姑娘，”暮青輕聲叫道，“王妃睡了？”
宮女先是嚇了一跳，待看清是常來的鴉王之后，笑了一下，道：“今天鴉王沒有提前打招呼啊！王妃剛歇了。方才我收拾一下客廳，怕是讓您誤以為王妃還沒睡呢！”
暮青心里一沉，勉強笑道：“原來是這樣。那——我就不打擾了。說起來還真是我的錯，想起一件什么事來，就突然來了。當個不速之客，自然要吃閉門羹的。姑娘去忙吧，我告辭了。哦，對，還請姑娘得空告訴王妃一聲，請她有時間召見我。”
暮青轉身離開，碧柔拿著宮燈望著他的背影搖搖頭嘆了口氣：“哎，這兄弟倆！若有一個被發現了，我都要不得好死了！——誰耐煩給你傳話啊！”
暮青沒有直接離開。他總覺得事情不是像碧柔說的那樣。他想了想，決定做一件從未做過的事。
他繞過假山、花叢，盡量放輕腳步，來到羽姬平日休息的一個小間的外面。窗下正好有一叢花，他便小心地隱身于其后。
窗內傳來一陣柔媚入骨酥麻沁魂的呻吟。“嗯……嗯……”
暮青閉上了眼睛。
果然如此！她有事背著自己，所以才在知道自己前來拜見的時候將燈熄滅！但是那個男人是誰？……
他咬著牙聽著，臉比剛才受戰神之辱之后還要紅，心里有一團野草瘋長起來。
“賤人！賤人！我給你如此榮華富貴的機會，你竟然還要做這種見不得人的事！”
他覺得心中憤懣極了。但當他聽到那個男人的聲音時，他才覺得自己之前所有的憤怒都只不過像羽毛一樣輕。
“千羽，你要迷死我了！——”
“暮……暮云……”
那是兩人含混不清的對話。
“暮云！混蛋暮云！”
暮青覺得自己的頭和心臟立刻就要被氣炸了。這個弟弟，什么時候做了這樣齷齪又危險的事情？竟然連自己都瞞過去了！招惹萬羽靈君的寵妃，若是被他知道的話，肯定難逃一死，說不定，連自己都要遭受牽連！
暮青真佩服自己的定力，因為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從花叢后轉過來，而又沒有弄出一點聲音的。他昏昏沉沉地順原路向回走，只覺天旋地轉，眼前一片昏黑。
“真是——這一夜怎么這么長啊！”他心中哀嘆。但轉而，他嘴角露出一個猙獰的笑容：“好啊，就讓我看看鴉族到底是個什么下場吧！”
管小玉醒得很早。一睜眼，她就看見了一張熟悉的臉。
看著她長大的掌宮嬤嬤——婉秋！
“婉秋嬤嬤！”管小玉一躍而起，抱住她的脖子，“您還好嗎？”
婉秋坐在她身邊，愛憐地摟著她，撫著她的肩道：“老奴還好，老奴還好！”她聲音顫抖起來，再說不出什么。
管小玉慢慢松開手，端詳著這個保養得很好的婦人。據她所知，婉秋在她母親還年輕的時候就已經在宮里了，是宮里的老人。可因為她保養有方，看上去可剛到中年的婦人并沒什么大分別。
“昨天大老晚的，我才知道您回宮了。我就等不及了，大半夜地跑過來，想看看您。他們說：‘嬤嬤，您這么大年紀了，怎么也不睡覺啦？您不睡，王也睡了啊！’我說：‘不行，就是她睡了，我也要進去看看！都多久沒見著了？我這張老臉的面子，我們女王必然是給的！就看你們這群小鬼給不給了！’我這么一說，那些東西就不好意思再攔我了，就讓我進來了！”
管小玉拉住婉秋的手，柔聲道：“這么說，嬤嬤是一夜沒睡了？”
婉秋點點頭，給管小玉擦去眼角晶瑩的淚水，道：“哎，人老了，怎么說覺也少了。頭半夜睡了，后半夜就不容易睡著了。女王這些時候——受苦了！”
“王，老奴都已經聽說您的事跡了，我很贊成您這么做，只是要注意安全！”婉秋說道。
管小玉眼神忽然一凜。安全？
“嗯！嬤嬤，我會注意的。您也要注意自己的身體。半宿沒睡，您一定疲憊了。不然，我讓他們收拾收拾，您就在這兒睡一會兒？”管小玉含笑說著。
婉秋忙擺手說道：“那不用的！”
管小玉也忙接到道：“那您在這兒稍等，咱們娘倆好久沒在一塊兒吃飯了，您陪我一起吃過早餐再回去歇著，可好？”
婉秋點點頭道：“好，那就這樣！也讓老奴再伺候伺候女王！您先收拾著，我去廚房一下。現在的廚子是新手，沒伺候過您，我囑咐囑咐他！”
管小玉梳洗打扮過，早飯已經準備好了。她隨著一個不大相熟的宮女來到御膳處，見桌子上已經擺好了小菜、清粥和點心。婉秋站在一旁，拿著兩雙筷子和兩把銀匙，等著自己入座。
管小玉笑說：“嬤嬤何必如此客氣，就先坐下吧！”
婉秋笑著搖搖頭道：“總要看見你吃上第一口飯，我這心里才覺安然呢！”
管小玉忙坐下來，道：“那我得快坐好了，別讓您老等著！”
婉秋笑著走過去，將筷子勺子擺好，又拿一雙筷子夾了一箸小菜放在管小玉面前的碟子里，道：“您嘗嘗，可還是原來的味兒？”
管小玉嘗了一口，點頭道：“嗯，還是呢！”
“那就多吃點！”婉秋坐下來，笑瞇瞇地說道。
吃飯的時候，婉秋一個勁兒地照顧她，給她夾她曾喜歡吃的幾種小菜。管小玉面前的碟子上，不一會兒就堆起了一座小山。她哭笑著皺眉說道：“嬤嬤，這也太多了。咱們神族本來就不用吃什么東西，吃個飯也不過是滿足一下口欲，您給我夾這么多，讓我怎么辦啊！”
婉秋道：“這些多嗎？當年您還是個小姑娘時，飯量可是很好的呢！雖說我們不必吃什么飯來填飽肚子，但這些東西都是用珍品仙藥制作的，吃了對增長體力、恢復靈力大有好處的您現在軍務倥傯，怎么能不注意些呢？”
管小玉一陣無語。她只好點著頭無奈地說道：“好，我吃，我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