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虓并未動作,只用冷灰色的眸子一掠。那兩個侍衛竟戰兢兢不敢再動。蒼虓再次將二人推開,撞開房門,帶著管小玉走進去。
“在哪兒?”他冷聲問道。
管小玉知趣地裝作很害怕的樣子,撓撓腦袋,含混不清地指著:“昨天我好像看見她把床動了動,然后王尊就不見了!”
蒼虓帶著她走到床邊站住,故意向外面兩個縮頭縮腦的侍衛叫道:“進來,把床抬起來!”
兩個侍衛相互對視一眼,不明所以地走進來。他們按蒼虓說的做了,那張雕花大床被抬了起來。
床下只是普普通通的方磚墁的地面,看不出什么異常。
蒼虓質問管小玉:“在哪兒?你騙我就等于騙靈妃娘娘,什么后果,自己想好!”
管小玉假裝緊張又害怕,蹲下身子左摸右摸,口中嘟囔道:“明明看見床動了動,王就不見了,怎么會是……”她手掌在一塊顏色微深的方磚上微微用力一扣,“啪”地一聲,在地上彈出一個地室!
出了蒼虓,沒有人看出管小玉的小動作。
望著黑乎乎的洞口,蒼虓臉上露出一個微不可察的笑容。
“這掇月樓竟然還有這樣的機關!”他心里暗自驚訝,卻命令管小玉道:“你,先進去看看里面有什么!”
里面當然是車凌鈞。他躺在一張單人小床上,蓋著那床被子。
蒼虓雙手施法,將那張床抬出地室。
就在這時,一道紅色的影子忽然竄進來,身影晃動之間,打倒了兩個黑衣侍衛,掠起車凌鈞就走。蒼虓喝道:“哪里走!”便也飛身跟了出去。管小玉也縱身緊隨其后。
流朱趕到的時候,只見掇月樓一片人仰馬翻的景象。她安排的二十幾個侍衛,都躺在地上,咽喉處插著一根染血的紅翎。
“這是,這是!”流朱又驚又怕,蹲身檢視他們受的致命傷,卻看不出究竟是誰干的。
“誰,是誰干的!”她噔噔噔跑上樓去,總算在臥室里見到了兩個大難不死的侍衛。
流朱氣得臉色青白,拽起一個侍衛惡狠狠問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那個侍衛還沒回過神來,顛三倒四地解釋著:“蒼虓大人來了,闖進來,找到地室,王……然后一道紅影……”說著說著,他眼忽然一直,緊接著閉上了。
“快說,你快說!”流朱拼命地搖晃他的身子,卻徒勞地發現,他已經死了。
她再提起另一個侍衛,也懊惱地發現,他也死了。
“蒼虓……紅色身影……”她腦子飛快地轉著,可絞盡腦汁也沒明白到底發生了什么事。不過她知道,應該首先找到蒼虓。
蒼虓此時已經帶著管小玉還有趕來的紅衣女子來到了卓玉林——王宮里最少人來的地方之一。
管小玉驚訝地望著一身朱衣,粉面若霜的陌生女子,問道:“您就是蒼虓將軍請來的解毒高手?”
朱衣女子看了她一眼,道:“先不說這個,給他解毒再說!”說完,她轉而問蒼虓道:“這是渙冰散?”
蒼虓點頭道:“這里的醫官是這樣認為的。朱雀王您怎么看?”
原來這女子是朱雀王!管小玉心下暗想,蒼虓為了救主,真是下心思啊!她不由贊賞地望了蒼虓一眼。
蒼虓卻不曾察覺,只專注地望著朱雀王朱珞的動作。管小玉也關切地看了起來。
朱珞將車凌鈞的頭抬起,用一根銀針從他下唇上刺出一滴血,滴在掌心。
她的掌心里出現一團紅霧,一個粉色的精靈在紅霧里鉆出來,品嘗著彌漫在掌心間的血霧。
“主人,這是渙冰散,但加了別的毒。”精靈說道。
“我就說這不像單純的渙冰散。”朱珞一臉深思,“這里似乎還有某種暗咒之毒。瓔兒,你能看出來這暗咒施在什么地方嗎?”
瓔兒在血霧里轉了一圈,道:“簡單。暗咒在膏肓之中,再常規不過了。主人完全可以輕易破解。”
朱珞微微一笑,對管小玉道:“王妃這次可以放心了!”
她從袖子里掏出一塊繡花手帕,放在車凌鈞的鼻子下面,然后手指曼舞,三道深淺不一的紅色霧氣籠罩在手帕上。手帕顯出濕了的樣子。片刻,手帕重新干燥,朱珞道:“好了,再過半個時辰,他也就醒了。”
管小玉大喜,忙拜謝道:“朱雀王此舉不止是救了我的夫君,更是救了夜摩國。請受管小玉一拜!”
“不敢不敢!”朱珞忙用手攙起管小玉,上下打量一番,道:“朱珞只在梟王的婚禮上見過王妃一面,已是被王妃的氣質折服。今日見面,您雖是侍衛打扮,但這衣裝還是掩蓋不了您的美貌和風度。真讓人羨慕。哦,對了,您的名字是管小玉?鳳王管小玉?”
此時管小玉已經判定這個女王不會是他們的敵人,于是點頭承認道:“是。曾經為王,如今——”
“曾經是神族的王,如今是魔族的妃!”朱珞一笑,嫣然生媚。“不過也沒什么,車凌鈞不也是這樣嗎?魔族就是這樣好,沒有神族那么多的門檻界限,只要愿意入魔,隨時歡迎!”
管小玉心中有絲絲不悅,卻淡淡笑道:“這是不是就是書上說的‘心生,則種種魔生;心滅,則種種魔滅’?”
朱珞咯咯笑起來,道:“還有這樣解釋的!果然見識不俗啊!”看看蒼虓,朱珞又輕笑道:“我救了你們王的命,你可要踐諾哦!”
管小玉奇怪,忙問道:“踐諾?什么諾言呢?若蒼虓達不到,我替他也成的!”
朱珞抿嘴一笑,道:“也沒什么,就是要個謝禮。”
蒼虓道:“我那里有珍藏的好靈藥,不是正好送給朱雀王做煉丹之用?”
朱珞搖頭道:“我不稀罕。那種東西我有的是。珍珠寶貝之類我也不缺,你在想點別的!”
蒼虓皺起眉,一時無語。
朱珞瞟了一眼神色訝異的管小玉,笑道:“王妃不要笑話我小氣,我幫別人解毒,向來都是如此,要不容易尋找的東西做謝禮。”
請影脫口問道:“萬一沒有呢?”
朱珞面不改色地說:“可以一直記著,若實在找不到,就把那個人的靈魂帶走。”
“哦?那你豈不是要求你的人的命嗎?”管小玉小聲驚呼。
朱珞櫻唇微翹:“王妃說的人家好狠心的樣子!不過也沒別的辦法啊!我就是那樣的靈族——”
“一出生就被規定好了!——你也是靈族?這么說真正的魔族好像我還沒看見呢!”管小玉道。
這次換朱珞吃驚了:“還有誰和你說過這個話?”
管小玉不假思索道:“我的貼身侍衛離珠。她也是靈族,也有不可思議的奇怪族規。”
“離珠么?她現在再哪里?”朱珞倒對離珠發生了興趣。
管小玉臉色黯然,搖了搖頭:“我不知道。我只看見她被一隊禁軍抓走了。”
忽然,蒼虓低聲提醒:“別說話,有人來了!”只見他側耳傾聽片刻,出其不意地,一掌推在朱珞手臂上。朱珞又驚又痛,叫道:“你做什么?”蒼虓卻高聲喝道:“這是我們本國事務,你來插什么手?”說著就地一滾,滾離十幾步遠,在身上抓了幾把傷痕出來,又亮出一個招式。
朱珞何等聰明,她已然明白有人找到了這里,她和蒼虓需要演一出戲來掩蓋事實。于是她也出其不意地將管小玉打翻在地,然后躍到蒼虓面前,和他對峙上了。
果然,樹林邊上傳來幾聲呼喊:“過來,這邊有動靜!”
幾條粗莽的身影奔進來時,蒼虓和朱珞正虛戰在一處。兩人余光掃過來的幾個身影,見他們沒有發現躺在地上的車凌鈞和管小玉,而是直接向這邊跑來,不由相視一笑。瞬間,兩人同時收手,沒等幾個墨靈宮侍衛反應過來,同時出擊,將他們全部擊斃。
而此時,管小玉一聲驚呼:“車凌鈞,你醒了!”
躺在草叢里的車凌鈞睜開眼睛。
目光雖還是有些迷離,但他畢竟醒了。
“這是——”他望望目力所及的四周,“卓玉林?我怎么到這兒了?”
他又盯著眼前穿著紫色侍衛服裝的管小玉辨認了片刻,忽然皺起了眉頭,冷聲喝道:“你又給我下毒,又守著我,到底是什么意思?”
朱珞和蒼虓也趕到車凌鈞面前。見到這兩個人,車凌鈞倍感驚奇,支著身子坐了起來:“你們,你們怎么也在這兒?”
朱珞看看管小玉強忍住淚水的樣子,皺起眉埋怨道:“你冤枉人啦,要不是她和蒼虓,你早死了!”
他望著管小玉的目光,又恢復了深邃清澈,面上深深的歉意和寵溺,讓一直忍著委屈的小女子忍不住淚落如雨。
但她還在微笑著,輕聲說道:“好了好了,我不委屈。看見你又緩過來,受的罪也值了!”
“嘖嘖嘖,秀恩愛的話,等我們走了再秀!饞誰呢?”朱珞埋怨著,秀目里卻是一片欣喜。
車凌鈞卻不大高興。“我昏過去以后,發生什么事了?誰讓你受委屈了?”
管小玉搖搖頭:“現在先不說這個,先解決眼下的問題!流朱已經占了大半個王宮,你想怎么辦?”
車凌鈞眉頭鎖得更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