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需要完全的暗夜之力。車凌鈞將自己的靈力釋放出來，整間屋子陷入一片黑暗之中，只有點點星光在黑色中像漂浮的骨灰般閃出灰白的光芒。他在召喚黑夜。

破天石在這片黑色中靜靜地閃耀著，仿佛蟄伏的生命體，一動不動。車凌鈞釋放出更多的靈力。不一會兒，整座風梨院便被濃濃的黑暗包圍了。而聾婆婆的結界結的也很好，即使整座院子都在黑暗里，但在這院子以外看來，卻沒有絲毫變化。

破天石依舊閃耀著變幻不定的光芒，只是那光比剛才強烈了一些。車凌鈞集中精神，繼續專注于激發石頭的純陽之力上。黑暗不斷加深，周圍連骨灰一樣的星光都消失了，一切都仿佛又重新埋沒于太古的混沌之中，沒有光，沒有溫暖，沒有活動的跡象。

車凌鈞已經覺得疲憊了，但看看破天石，卻依舊安安靜靜地變化著自己的光彩，對周圍的暗夜之力毫不感興趣。

“這是怎么了？”車凌鈞想，“為什么現在沒有任何反應了？是不是暗夜之力還不夠強？”他沉下心，繼續散發靈力，直到連他自己都快要迷失在這一片黑暗里。

或許是黑暗對他的反作用，或許是他太疲憊了，他覺得自己有點昏昏沉沉的，像是迷失了一般。不管眼前還是心間，只有破天石的影子圍著他轉來轉去，忽近忽遠。漸漸地，他覺得周圍的黑暗似乎變淡了。是破天石的光芒照射的嗎？他不知道。

他聽到一陣粗重的呼吸聲。是誰的呼吸聲？他順著找過去，卻見不到人。是誰的呼吸聲呢？

他又聽到一陣心跳聲，重重的，如同擂響的戰鼓。那心跳聲忽而快，忽而慢，讓他不由一陣緊張，真怕這心跳會突地戛然而止。

他忽然明白了，不管這呼吸還是心跳，都是他自己的，是他自己已經到了靈力釋放的臨界點，若再過頭一點，或許整個黑暗都會隨著自己的崩潰而毀滅！

車凌鈞震驚了。他覺得時間并不長，可自己的力量怎么會流失了這么多！難道，這也和破天石有關？

就在他疲憊至極，也開始驚恐的時候，在黑暗的深處，一個凝重的聲音響了起來：“你不會用這破天石，快收起你的暗夜之力。”

“是誰？”車凌鈞在眩暈中問道。

“快收起暗夜之力，否則你將死掉，被破天石吸收你全部的力量后死掉！”那個聲音又說。

車凌鈞心里一陣慌張。蜴尾說得對，還沒有人會使用這石頭。自己是太急切了，所以才來冒這個險，而這個險弄不好是會讓自己喪命的！

他想收回力量，可是卻發現做不到。那力量似乎已經不再屬于他，而他也仿佛失去了掌控這暗夜之力的能力。他無能為力！

那個聲音又響起來了：“讓我幫你！”

一股強大的氣息颶風一般向他襲來，幾乎沒有把車凌鈞襲倒。他拼命地掌握著平衡，才在這靈力的風暴中站穩腳跟。他的長發被風暴吹得凌亂，渾身的毛孔都被迫打開，被迫接受著風暴中強大的靈力，而這原本屬于他自己的力量，此刻卻如鋒利的刀劍般，兇猛地傷害著他，讓他承受巨大的痛苦。

他覺得過了很久，這風暴才停下來。而即使風暴停息，他依舊沒有清醒過來。但在他意識深處，那個聲音還在響著：“車凌鈞，我教你怎么使用這破天石。陰陽五行，在這石上俱有結印。你只需按其結印，便可召喚出你需要的力量。像你剛才的做法，即使僥幸激活破天石的力量，也會對你自己有極大的損耗，甚至不可挽回。”

“那結印是什么？”車凌鈞在意識深處問道。

七個奇怪的印記在他腦海里奇妙地浮現出來，分別發出赤、白、青、黑、金、朱和銀色的光芒。車凌鈞心本靈慧，只看過一遍，就記了下來。他知道五行之色該與五行之印相符，那赤色便該是陽印，而銀色就該是陰印。

片刻，車凌鈞醒了過來。他從地上坐起來，只覺得頭疼欲裂。方才那似夢非夢的場景依舊在他腦海里若隱若現，他弄不清到底發生了什么。直到他完全清醒過來，他才大吃一驚：原來那暗夜之力造成的黑暗，真的已經一無所有了！房中的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破天石則靜靜地躺在自己的手心。

車凌鈞走到管小玉的床前。她依舊合著眼睛躺在那里，情形沒有更好也沒有更壞。車凌鈞一陣恍惚，覺得自己好像是剛進來一樣。

就在他出神之際，門被輕輕推開了，聾婆婆走了進來。“我的結界已經布好了，你什么時候召喚純陽之力呢？”

車凌鈞猛地回過頭去。

這太奇怪了！這話明明剛才聾婆婆說過的，怎么又說了一遍！他盯著聾婆婆看了一會兒，遲疑地問道：“剛剛……結好？”

聾婆婆似乎不解：“是啊，你才說的，我當然是剛剛結好了！”

車凌鈞輕輕拍了拍額頭，四個字在他心里忽而閃現：“時間倒流！”

這是相當高等的魔法或神術，應該只有創世神那一代才會使用的。如果自己不是在做夢的話，剛才在昏迷中聽到的那個聲音應該就是——

車凌鈞不敢想下去。他已經被自己的推斷驚出了一身冷汗。

聾婆婆見他神情古怪，以為是召喚之前的緊張所致，于是試探著問道：“要不，把她抬出風梨院吧？”

“啊？不，不用！我這就召喚——你出去吧！做好防護就行。”最后兩句話，車凌鈞一邊說，一邊覺得別扭。但他還是咬著牙忍住了那種時間倒流引起的乖離感，轉過身面向管小玉。

他伸出手，凝視著破天石。

夢境中結印的樣子就像烙在他頭腦中一樣，依舊清晰可見。他一只手托著破天石，一只手在虛空中畫印，又猛然擊向掌中的石頭。赤紅色的結印像魅影一樣將破天石籠在其下，破天石很快發生了變化。

它浮起在車凌鈞的掌心，通體變成赤紅色，散發著暖融融的光芒。繼而，那紅色越來越深，光芒越來越亮，不一會兒就充盈了整間屋子，讓屋子變得像熔爐一般光亮火熱。

車凌鈞看看床上的管小玉。他看見她好像受到這純陽之力的激發，身體周圍發出一層淡淡的光暈，一道五色之氣從她頭頂升起，照得整個床幔里瑞彩紛呈。那五色之氣開始是凝聚在一起的，后來慢慢散開，化成五朵小小的彩云，浮動在她上方。其中一片白色的小云朵變得越來越亮，不一會兒，里面便顯現出一只潔白的鳳凰的形象。

車凌鈞心里一喜，驚叫道：“白鳳！”

只見那白鳳逐漸變大，羽翼神展開來，仰起豐美的脖頸，向車凌鈞回頭望了一下，沖他點了三點頭，然后便輕覆在管小玉身上，宛如一床雪被。

車凌鈞驚奇地望著眼前奇異的景象。白鳳的白色光華被包容在破天石的赤色光焰中，純潔又奪目。他看見有一股黑綠色的氣體自下而上從管小玉體內緩緩升起，被吸入到白鳳體內，僅眨眼的功夫，就被化作雪一樣的潔白。

車凌鈞露出欣慰的笑容。他想這一定是白鳳將管小玉體內的毒化解掉了。他心里一陣輕松，腿卻一軟，眼前一黑倒了下去。手里的破天石光焰也慢慢暗淡了，重新恢復成原來的樣子落到他

管小玉沉默了。她想起自己早上的情形了。她的毒被聾婆婆解了一部分，可以下地走動了，只是身體還虛弱得很，還不能說話。她想借太陽的力量喚出白鳳療傷，可沒有成功。后來，她覺得很累，便上床閉上了眼睛。

“我那是睡著了吧，”管小玉垂下眼簾輕輕地說，“你擔心什么呢？”

車凌鈞坐正了身子，將她柔軟的手握在自己掌心，道：“你不是睡著了，而是昏迷了。我當然擔心。”

管小玉深深地望了他一眼，慢慢抽回手。“是聾婆婆叫你來的？”

車凌鈞握了一下空了的手，露出一個自嘲般的笑：“她去找我了，想讓你出風梨院。但是我沒同意。”

管小玉驚訝地望著他，眼睛里滿是不解：“為什么？囚禁我有那么重要嗎？”

車凌鈞道：“不是我要囚禁你，而是我不想讓你死。——這梟王宮里的人，并非個個都對我俯首帖耳地聽命。你們鳳王宮不也一樣？”

管小玉咬住下唇。車凌鈞說的意思她明白，有些事，是君王也難以控制的，比如多變而逐利的人心。她又問道：“你不能放了我？”

車凌鈞露出失望地神情。“放了你？——你要去哪里？回翼族嗎？你給我一個你能完好無損地活著回去的理由？”

管小玉輕輕嘆息一聲。車凌鈞的這個意思她也明白。全身而返還不如死了更讓萬羽靈君放心。她輕咳一聲，轉移了話題：“你是怎么幫我把白鳳召喚出來的？”

車凌鈞猶豫了一下，道：“我恐怕不能告訴你。這件事最好只有我一個人知道。不過純陽之力對我傷害很大，它畢竟和我擁有的能力是相反的。”

“所以你才昏睡過去了。”管小玉接著說道，眼睛里流露出深深地關切。

車凌鈞點點頭：“是。不過看見你恢復得很好，我就很欣慰了。畢竟——你很重要。”

管小玉心頭一震。車凌鈞的話在她心里蕩起微妙的漣漪。

“我很重要嗎？”她半是重復他的話，半是問車凌鈞，“那你為什么要毀我的容？”說著，她伸手撫摸自己的臉。

車凌鈞輕嘆一聲：“我沒給你毀容。——以后你會知道的。好了，”他站起身來，“我去告訴聾婆婆你醒了，然后——然后我就走了。”這后面的幾個字，他自己也不知道是說給管小玉的，還是說給自己的，總之，話出口后，一種說不清的落寞涌上他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