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痛。

好累啊。

誰的哭聲在耳邊斷斷續續地響起，蘇小小慢慢睜開眼睛，卻沒有半點活力，事先緩緩移動，繞過漆黑的房梁和殘青的重瓦，最后落在自己床邊。

夸葉巧巧雙眼通紅，連嘴巴都咬出了血色。

蘇小小苦笑，一張口，聲音卻又低又軟，道：“你哭什么？我還沒死呢。”

夸葉巧巧正低著頭，手上拿著一張方子，邊角都被捏變形了，臉上的妝也花了，沒半點美人坯子的樣。看見蘇小小醒來，她本想說話，誰知一張嘴卻打了個嗝。

蘇小小驀地被她逗笑，而后卻遲鈍地她哭的原因，是因為自己，因為聽到容崢落下山崖而昏迷的自己。

“阿崢！”蘇小小猛地坐了起來，擒住她的肩膀，“巧巧，阿崢呢？你有沒有他的消息？！”

夸葉巧巧連忙捂住她的嘴，看看外面，蘇小小后知后覺地移開視線，卻見一個白發蒼蒼的老人正轉身離開，送他的將士一聽見聲音就回頭。

“蘇姑娘你終于醒了，”將士嘆道，“你昏得也太突然了，難怪將軍說你身體不好，讓我們多加照顧，我還當將軍小題大做，現在看來，確實不假。”

蘇小小有些迷惑，“將軍……”

將士以為她還想問將軍的消息，便道：“蘇姑娘別急，沒找到尸體，人就還是活著，我們一定會盡力尋找，不會讓將軍出事的。”

蘇小小聽得心里發沉，卻又問，“那刺客找到了嗎？”

將士不覺怪異，氣憤道：“若找到了，必定要將他千刀萬剮以卸兄弟們心頭之恨，軍師真是……唉！”

蘇小小眼波微動，沉默地和夸葉巧巧對視一眼，夸葉巧巧看看將士，也嘆道：“將軍吉人自有天相，一定會沒事的。周大哥，你也累了，早些回去歇著吧，明天還要找人呢。”

將士敲了下頭，“哎呀，我也累糊涂了，就不打擾兩位姑娘了，告辭。”

夸葉巧巧送他出了門，又寒暄了幾句，隨后才關門上栓，坐到蘇小小面前，當頭一句話就險些又把蘇小小震暈了，“你可能懷孕了你知不知道啊！”

蘇小小正整理枕頭，聞言一個手滑，不敢置信地看著她，“懷孕？！”

“唉！”夸葉巧巧替她顧好枕頭，小心翼翼道：“我剛剛讓大夫保密了，過一個月再請他來看。”

蘇小小臉上五彩紛呈，很久才想出來要說些什么，“我和阿崢……這才一個多月吧？”

“大夫是老大夫，說是你的脈象確是懷孕的癥狀，但恐怕時間太早了，他也不確定，說不定還沒到一個月呢。”夸葉巧巧道：“你別小瞧這些大夫方士，他們本事大著呢。”

蘇小小還是不敢相信。

夸葉巧巧又道：“大夫說懷孕前幾個月情緒起伏可能會大，對身體和孩子都不好，還問我來著，我想之前以為你你是為了那些事心情不好，可現在覺著，只怕就是呢。”

“可是……”蘇小小近乎空白地看著夸葉巧巧，“我懷孕了？我怎么會懷孕呢？你是說我的肚子里有個孩子？那種……有手有腳會動會說話的孩子？！”

夸葉巧巧眨了兩下眼睛，湊近了問：“來葵水了嗎？”

蘇小小呼吸一滯，自從重逢容崢到現在，他們過得生活幾乎是在刀尖上添血，好像真的很久沒來了。

蘇小小突然跳了起來，在夸葉巧巧“當心當心”的話中拿起鏡子，照著自己的肚子看了幾圈，看不出任何起伏。

冷不丁對上鏡子里那張臉，還有那雙失神的眼，蘇小小驀地愣住了。

容崢現在生死不明，可她突然被告知可能懷孕了，在這樣的地方，在這樣的困境中。夸葉巧巧上前扶住她，卻見她整個人都變得冷然，甚至有些呆滯。

“你怎么了？”夸葉巧巧不明所以地問：“干嘛一副要死人的樣子。”

她還以為蘇小小實在擔心容崢，坐在她身邊又連忙安慰道：“巧巧，剛才那人說了，容崢并沒有被他們找到，這說明容崢還活著，你不要這樣……就算為了這個孩子，也要保重身體。”

蘇小小臉色微變，忽然抓住她的手，問道：“這個孩子是好事嗎？我們現在尚且難保自身，這個孩子的出現……真的是好事嗎？”

夸葉巧巧驚呆了。

她掰過蘇小小的肩膀，一眨不眨地看著她，眉頭擰成了疙瘩，“小小，你不能這么想。他是你的孩子，是你和容崢的孩子！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容崢出事了，你好歹……還有他的孩子在身邊。”

蘇小小渾身一震，夸葉巧巧說的這個“如果”太可怕了，她不敢想象，如果容崢真的出事了，她還要這個孩子干什么？她連自己都不想要了……

她的愛情和蘇依鳳其實沒什么兩樣，只是決絕之外，還多了個生死相隨。

夸葉巧巧抱住她，輕聲勸道：“大夫說你不能太激動，否則這個孩子保不住不說，你自己也會受傷。小小，別讓自己受傷，你的阿崢會擔心的。”

蘇小小猝然閉眼，痛苦地捂住肚子。

孩子，如果你知道的話，就保佑你的父親平安歸來，他活，你才能活。

……

危機得到了暫時的解決，夸葉巧巧迫不及待地來到周府，從后門走了進去，找到王老爺子和周潤，將這個消息告訴他們。

王老爺子一口茶水噴了出來，“懷孕？！”

“王老，小小這樣不是辦法，”夸葉巧巧道，“她不能繼續待在莫府了，萬一莫志飛回來，我們都逃不了。就算莫志飛死了，容崢若是沒回來，她也……我平日總也照看不到她，必須有人幫忙才行。”

王老爺子冷哼一聲，“母女兩個一個臭脾氣！”

周潤沉吟道：“公主殿下想讓我們想個辦法把你們接出來？”

“是，”夸葉巧巧想起蘇小小的表情就忍不住心揪，“不僅如此，我還想問問你們，有沒有會照顧孕婦的老人？”

周潤和王老爺子對視一眼，同時失笑，“老人沒有，年輕姑娘倒是有一個。”

夸葉巧巧一喜，“誰？！”

“我。”一個輕柔的聲音突然出現。

夸葉巧巧怔了怔，回頭一看，目瞪口呆，“你、你怎么也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