夸葉巧巧還從未殺過人。

但蘇小小曾告訴過她，自己的人生，要自己爭取，怕，是沒有用的。

她想像蘇小小那樣，不想依附男人而活，不想成為和親的工具，只是她沒想到，自己邁出的第一步，竟然是殺人。

哪怕這是遲早的事。

深夜辰時，深冬的寒風呼嘯而過，蘇小小和夸葉巧巧坐在廚房外無憂無慮的開懷笑著，對比身上新買的漂亮衣裳。

她們可一定不像壞人，毛弟打著哈欠想，雖然她們長得不好看，力氣又大，但可從來規規矩矩的。

也不知道軍師為何讓自己監視她們。

毛弟轉頭看看白日被一起叫進大堂的同僚，輕笑道：“小老弟，精神不錯啊。”

那人看看里面，無奈地搖頭，“軍師千叮萬囑，精神不敢不錯啊。”

毛弟好奇，“軍師為什么要我們監視她們啊？兩個小姑娘千辛萬苦才找了個差事，平常也規矩得很，軍師在想什么呢？”

“我哪知道？”那人咂摸了一下，“白天將軍還讓人好生照顧她們呢……莫不是擔心她們身體不適？”

“那也不一定，”毛弟眼珠子一轉，“你沒看將軍對她們平常還不錯么？”

那人呆了一下，默契地哦了聲，曖昧道：“小老哥想得挺深啊。”

毛弟也笑，笑著笑著瞳孔驟然緊縮，那人奇怪地看著他，剛想問一句怎么了，脖子上卻驀地一涼。

噴濺的鮮血染紅了毛弟的前胸，那人怔怔地回頭，看著近在咫尺的蘇小小，眼前忽然出現軍師無比慎重的叮囑神色。

毛弟張嘴就要大叫，卻驀地被一只手捂住。

他熟悉這只手，呼延厲遇刺那天，就是這只手將他拽到了板車下。

但他現在卻在蘇小小的瞳孔中，看到這只手緊緊捂住自己，那雪亮的匕首，毫不留情地劃過了自己的脖子……

將人拖到白日里人來人往的墻角邊，再幾步換掉身上帶血的衣裳，重新坐到院內，夸葉巧巧急促地喘氣從未停下。

她殺人了，殺了一個監視自己的夜郎人，卻是個跟自己平日有說有笑的熟人。

蘇小小抱住她，手心一下一下拍著她的肩膀，喃喃道：“沒事了，沒事了……”

“我都不敢看他的臉，”淚水打濕了蘇小小的前襟，夸葉巧巧全身發抖，“他死得痛苦嗎？小小，告訴我……”

“不，你下手很利落，”蘇小小憐惜地輕撫她的頭發，“他沒有痛苦。小小，振作起來，辰時到了，我們還要準備下一場戲。”

顫抖的肩膀漸漸恢復平緩，夸葉巧巧深深地呼出兩口氣，松開她的脊背，“走吧。”

……

容崢穿著夜行衣，正站在莫志飛的門外。

莫志飛很強，為求萬全，他不能將這件事交給別人，必須自己動手，否則有了這個漏網之魚，他的世子妃就會很危險。

收斂殺氣，將所有動作放到最小，容崢慢慢推開門，來到了莫志飛的床前，橫起長劍，驀地一刺！

這一刺本該刺中莫志飛的心臟。

但他偏了。

并非是他主動刺偏，而是莫志飛的被子忽然飛了起來！那張沉睡的臉，在窗格滲透的月色下，突然爆發出如狼一般的精光！

“果然有問題！”

莫志飛還穿著里衣，直接拔了床頭的鋼刀砍了過去。容崢一驚，轉身將炭爐踢向莫志飛，借機往后退。

糟了。

“想起那蘇家姐妹本將軍便一直睡不好，”莫志飛冷笑著上前，“沒想到我還沒怎么樣，你們自己倒是找來了！看招！”

莫志飛飛撲上前，繼續顫抖，容崢低呵一聲，看看外面并沒有人，只怕今晚也是莫志飛警覺過頭，看來必須得速戰速決了！

冷劍寒光，鐵腕鋼刀，這內院的打斗聲漸漸大了起來。容崢咬了咬牙，目光一閃，突然破窗而出，踏上墻頭飛出了莫府。

“哪里走！”莫志飛趕忙追上。

這時，同住的人已經趕來，接連發出了幾聲尖叫，“有刺客！軍師死了！”

劉老人畢竟老了，九連舵的人要解決他簡直輕而易舉，驚呼聲還未完，他們又發現了毛弟他們。

蘇小小和夸葉巧巧受到驚嚇似的跑了過來，卻見好幾個人正向外跑，忙靠近最近的將士道：“周大哥，這是怎么了？”

將士看了她們一眼，“有刺客，外面危險，你們趕緊回房！”

將士說完，又趕緊帶著其它人往外跑，邊跑邊道：“將軍已經跟上一人了，咱們快點，抓住他！”

蘇小小和夸葉巧巧瞳孔一縮，不約而同退回屋中，夸葉巧巧關上門，蘇小小就拿出了夜行衣，夸葉巧巧連忙按住她的手，“等等！小小你出不去的，有人在門口守著！”

蘇小小抓著夜行衣，和夸葉巧巧僵持了好一會兒，但你最后還是扔下手。

“怎么辦？那一定是阿崢，”蘇小小慌亂地說，全無剛才安慰夸葉巧巧時的從容，“他不會放心把這個任務交給別人的。”

夸葉巧巧嘆口氣，“但是我們現在不能動，否則今天晚上的所有辛苦和付出都白費了，小小，相信他吧。我們再等一等，事情也許沒有我們想象中的那么危急。”

蘇小小只能等。

時間慢慢的過去，每一秒好像心里有把火燒在蘇小小的心里，焦灼和擔憂的情緒讓她的腿一直沒有停止過抖動，似乎隨時都要沖出門去。

直過了兩個時辰，天色越來越黑，月光漸漸被青黑的浮云遮擋住，地面疏影參差，一道閃電突然照亮了黑夜，緊接著，轟隆隆的悶雷聲如戰場上的炮彈般連番炸開。

“下雨了，”蘇小小站起身，“雨天不易行走，阿崢他……”

她還沒說完，外面突然有了動靜。

蘇小小迫不及待的走了出去，看著歸來的將士，他們滿面愁容，淅瀝淅瀝的雨聲都擋不住他們的唉聲嘆氣。

蘇小小心里突然松了一下子。

她急切地走了出去，闖進了越來越大的雨水中，問他們道：“怎么樣？阿……將軍呢？”

先前的將士忙將蘇小小拉回屋檐下，神色復雜地看著她，卻道：“將軍和刺客掉下山崖，生死未卜。”

蘇小小心中一亂，下一道閃電之下，她的心在突然之間，沉到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