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因為吳子君的死對我的沖擊太大,在操辦完吳子君葬禮之后這段時間我心情非常低落,整天魂不守望舍,就像是一個行尸走肉。當我在面對吳化的時候,我甚至有一種向著他當面下脆懺悔的沖動。
深秋,樹葉紛飛,時先被清潔工人清理的街道上面沒過半天又鋪上了一層飄落的黃葉。行人來去自如,車水馬龍,喧囂,熱鬧,但卻有一種與世隔絕。
我站在二樓的陽臺,出神的看著眼前的這一切,可能是因為我看得太過入迷,直到養父端著一杯茶水坐在旁邊叫我的時候,我才發現寧靜的陽臺上面多出了一個人。
“看什么呢?”
“隨便看看,爸,你怎么上來了?”
“乾兒啊,你是我親手帶大的,你是什么性子我這個當爸的心里清楚得很。這段時間,你整天就像是丟了魂似的,我知道,這是因為覺得吳子君的死是因為你自己親手造成的。”
我神情愣了一下,挑眉道:“難道不是嗎?”
養父抿了一口熱茶,說道:“其實在你入這個行道之前,我就曾經叮囑過你,行有行規,沒有規矩就不成方圓。而在我們道士這個行業的天忌就是五弊三缺。想來吳子君也活了八十有七,算得上是高齡,該享受的也享受到了,該看的也看過了。雖然他尸骨無存,但卻是為道而消,算起來也算是一個圓滿。”
我輕笑一聲道:“爸,我知道你是想安慰我,但是,你何必騙出五弊三缺這個由頭,你知道我對這個一直是不信的。”
“不信?”養父抿了一口茶水。“在常人的眼里,我們向他們說鬼怪,他們自然是不信,但是,你身為道門中人見也見多了,你能說不信?只是你所謂的不相信無非是自己心底的固執而已。”
“但是,如果不是我,吳子君也不會死。”
“你難道忘了,早在半年之前吳子君就曾為自己占卜卦相,所得出來的結果你當時也是親耳聽見的。”
“就算會死,那也不會尸骨無存啊?”
“你還是沒有看破。”養父又抿了一口茶,可能是借著這個時間整理說詞,過了半天,方才開口說道:“吳子君的相卜之術,在我認識知道的這些人里面他當算數一數二。既然在半年之前,他便通過自己的卜算之術得出半年壽命這個結果,那么,難道你認為他不曾試過再用卜算之術測算自己到底面臨的是什么生死劫嗎?乾兒啊,無論道行再高,亦不能逃過天道,如果凡事都能測算,那么,這世上的卜算術士何固如此寥寡?”
見我不說話,養父又繼續說道:“在辦完吳子君葬禮的第二天,我曾就告訴過吳化半年前的那一件事。你可知道,吳化當時是怎樣的反應?”
這幾天我一直都刻意避開吳化,就是磨不過心中對他的那一份愧疚。“他,他是什么反應?”
“他只是怪我們沒有提前告訴他這件事,如此,那么他也能夠爭取在這半年時間里多多陪伴吳子君而已。但是,吳化卻一直沒有因為吳子君的死遷怒責怪過任何人。乾兒,吳化比你年幼,在承受親人離世這份悲痛的同時,他看的甚至比你還要深入得多。哎,你的表現讓我太失望,假如當時離開的并不是吳子君,而是我的話,那么,你……”
我仿佛只感覺周身被電流擊中似的,渾身一顫。還沒有等養父說完,就將話給搶了回來。“爸,你不要胡說。”
養父哈哈大笑,指著我點了點。“天道輪回,這是誰也無可避免,我能陪伴你十年二十年,但是卻永遠不能夠陪著你,這個道理你應該明白。”
我咬了咬牙,道:“爸,我知道了。”
“知道就好。”
被養父這么一番提點訓斥,壓抑在我胸口的那一股不上不上的氣頓時舒暢了不少,我張開嘴,深深吸了一口秋意涼爽的空氣,頓時,只感覺自己身體都仿佛輕了許多。
“對了,爸,這都過了差不多半個月,事到如今,我也應該告訴你泰安村的事了。”
當時我們在離開泰安村回到鳳翔的時候,養父的身體情況都不太好,后來又加上吳子君的事,所以在他離開之后泰安村到底發生了些什么事,養父一直都還被蒙在鼓里。而且,這段時間,養父也曾不止一次旁敲側聽想要得知后面發生的事,都是因為我自己無法掌控好情緒,所以,他才數次的將想要說的話給咽了回去。
“說。”
我旋即一字不漏的將后來在陵墓中發生的事告訴給了養父,然而,當養父聽到陵墓主人的時候,整個人仿佛被電擊中了似的一下就坐藤椅上站了起來。“你說什么,諸葛亮的墓?”
我肯定道:“起初我們也有些懷疑,但是,根據那墓中留下的東西,再加上那個天下第一人字句,我們后來才肯定是諸葛亮的墓。當然,這也僅僅只是一個假墓,里面根本就沒有諸葛亮的棺槨。”
諸葛孔明是何等人物,養父比我更為清楚。在他激動的同時,我能夠從他眼神之中看到那一抹遺憾,無非就是沒有能夠親身進入陵墓罷了。“天下第一人,是是是,他當然是實至名歸的天下第一人。還發現了些什么?”
“一箱裝著衣物的鐵箱子,一箱裝著錢幣古物的鐵箱子,還有一個用數個鐵箱子套裝裝著的一卷竹簡。”
“什么竹簡?”
“八陣圖。”
“在啊?”
養父的神情越來越激動,整個臉上瞬間充血,顯得紅潤至極。
我趕緊回到房間,將藏床下的那卷竹簡取來,而后遞到了養父的手中。“趙瑤瑤說這是漢隸字體,對對對,就是這三個字寫的就是八陣圖,至于后面寫了些什么,因為我不認得,再加上當時時機不對,所以,就沒有請教趙瑤瑤。”
我也不知道養父到底有沒有聽我說話,他只是自顧的將整個竹簡攤開放在了茶幾桌面上,一雙眼睛目不轉睛的盯著竹簡上的字體和圖案。
“爸?”
“爸?”
我連叫了兩聲,正準備再叫的時候,養父伸手打斷,說道:“乾兒,你可知這是什么?”
“八陣圖啊。”
養父搖了搖頭道:“諸葛亮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占演測算,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排兵布陣,以一當十,以百當千,撒豆成兵,這等能奈豈是常人所能夠盡有?”
“爸,你你不會又是想說諸葛亮也是我們道門中的前輩高人吧?”
“七星燈難道你忘了?”
雖然這件事已經過去了幾個月,但是,我又如何能夠忘得了養父曾用七星燈為杜康續命保魂的事。“難道他真的是出身玄門?”
“他不單出身玄門,而且,青出于籃。”養父指著桌面上攤開的竹簡說道:“整卷竹簡數以千字,并非只是記錄著八陣圖一個陣法圖文,而且,一共有七種玄妙的陣法,大到八陣,小到五行。據我所知,諸葛亮曾將自己生平奇術匯成一書,而這本書就是失傳的奇門遁甲。”
“也就是說這卷竹簡就是諸葛亮所創的奇門遁甲?”
“沒錯。”養父肯定的同時,眉頭又微微皺了一下。“只是,據我所看,這卷奇門遁甲應該只是整部的一部分而已,有可能是上,有可能是下。”
既然已經知道這卷竹簡擁有如此來歷,在這個時候,我整個仿佛喝了十幾瓶紅牛似的,亢奮得不得了。“管他是上還是下,這部失傳的絕門奇陣掩埋于陵墓幾數千年,是我們才讓它得見天日,而諸葛亮又是玄門的前輩,我們則是這后輩,現在擺在我們的眼前豈有不學之理?”
養父道:“你能發現這部奇門遁甲也算是你的福緣恩澤。只不過,你先不要高興太早,一來我并不擅長陣法,二來這漢隸字體我能夠認識的也并不多。”
就在這個時候,我腦子里很快想到了一人,這個人就是曾經被師祖逐出師門的毛開師叔。“我這就去找師叔。”
養父會意,一把將我拽了回來。“你慌個什么勁。我忘了告訴你,因為上次對付血魔的時候,你師叔被天門陣反噬毀了道行,在參加吳子君的葬禮之后的第三天就來與我告別。”
“告別?”
“沒錯,你毛開師叔帶著他那個叫無為的弟子一同去云游去了,去向不知,何時會回來更加不清楚。你現在就算找到他道觀去也是人去樓空,白跑一趟。”
怎么會在這個時候去云游呢,如果當毛開師叔得知我們手里有一份諸葛亮的奇門遁甲,像他那般癡迷陣法的態度,豈不是會為之如癡如狂。
“對了,這卷竹簡你到時候會還給趙乾和賀長青?”
我搖了搖頭道:“趙爺說過,如果我喜歡倒是可以留著。只是,當時我看賀三爺的態度,似乎有些不太愿意。”
“嘿嘿,既然如此,那我們就厚著臉皮留著。”
嘿嘿……
我附和陪笑,與此同時,我將毛開師叔拋在了腦后,轉瞬間,我眼前忽地又想起一人來。在我認識的這群人中,目前為止也僅僅只有她才能幫我破解奇門遁甲上的玄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