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汪奕楓一看到蘇筱冉后臉色的變化就像是孫悟空變臉一樣,說變就變,這一點自然逃不過顧云天的法眼。
回去的路上,顧云天廢話也不多說直奔主題:“你爺爺的遺囑我能過問么?”
“當然可以!
“沒落實?”他猜測。
蘇筱冉點了點頭。
顧云天的后背深深地靠在座墊里,他微昂著頭,回憶著:“應該有五、六年了吧?”
“嗯。”
“怎么回事?”他問,這時間長的不應該!
蘇筱冉抬眸望了一下正開車的馮翰,投去詢問的目光。
顧云天朝她搖了一下頭,做了個口型:“沒事!
蘇筱冉便把上次蘇海峰帶她去找汪奕楓的事大概說了一下,當然少不了把汪奕楓對她六年前的態度和現在的態度做了個比較。
對于汪奕楓的作法,其它暫且不說,就沖遺囑揣在兜里沒有光明正大地拿給蘇筱冉看這一點,就很可疑。
顧云天相信,汪奕楓身為一名律師,他還沒那么大的膽子這么做,這不得不讓他想起了蘇筱冉的伯父。
30歲!
竟然給了她一個年滿30歲的期限來搪塞!
全是屁話!
月光朦朦朧朧,柔和靜謐,透窗傾灑在蘇筱冉的身上,她已經睡下了,睡顏安逸。
顧云天側臥對著她,曲肘墊在頭下,看著她。
十年,十年的時間完全可以將一個堅不可摧的公司不動聲色地抽光血肉和精髓變成空殼。
這意圖再明顯不過了。
…
這天下午,蘇筱冉在公司正做報表的時候,就被顧家老宅的司機給接了過去,一進門,偌大的客廳空無一人。
傭人把她領到了顧老爺子的書房,里面坐著三個人,顧云天的爺爺和他的父母。
午后的陽光慵懶而明媚,一片金黃透過窗戶映照進屋里,傾瀉到地面上,光線柔和而富有活力,卻驅散不了屋內凝重的氣氛和一股很強的壓迫感。
三人成排坐在一個真皮沙發里,表情一個比一個難看。
蘇筱冉心里一咯噔,沒有顧云天在場,這陣勢讓她有些無所適從。
一向慈眉善目的顧老爺子這會兒對著蘇筱冉完全沒有了笑意,從蘇筱冉一進門,他就一直盯著面前茶幾上的幾張白紙,面部緊綁,一言不發。
黃英美的臉色那就更別提了,一直瞪著蘇筱冉,看的她一陣發毛。
倒是顧云天的父親顧常卓看起來跟以往差不多,只是眼神中卻多了一份黯然。
“爺爺好、爸爸好、媽媽好!碧K筱冉規規矩矩地打招呼。
“你給我過來,”黃英美口氣相當的嚴厲,氣呼呼地抓起顧老爺子正盯著發呆的那張白紙朝蘇筱冉抖了抖,“你給我好好解釋解釋!
蘇筱冉小心翼翼地走過去,接過黃英美手中的白紙,是一份檢驗報告。
是上周她的抽血報告。
上周黃英美帶她去醫院婦科做了一系列的檢查,其中有一項抽血的結果是四天后拿結果,取結果的條碼黃英美并沒有給她。
報告上列了幾項指標,全英文的,后面是檢驗的結果值和正常值,以及備注欄。整張報告最顯眼的就是備注欄里有兩個向上的箭頭。
蘇筱冉看出來了,也就是說有兩項指標超出了正常水平,她快速地對比了一下數值,超出值高的有點可怕。
她心下一顫,有種不好的預感。
雖然她不知道是哪兩項超標了,但看著對面三人的表情,她也猜出了大概。
門,忽然從外面打開,顧云天風風火火地走了進來,蘇筱冉鼻頭一酸,眼淚刷地就流了下來。
“怎么了?”顧云天走到蘇筱冉的面前,握住她的肩頭,目光清澈,眸色溫柔。
他的臉上盡是誠摯的關懷之色,沒有一絲虛假,這讓蘇筱冉更是無地自容,悔怨自己當初的一念之差。
蘇筱冉的哭聲已經抑制不住了,顧云天一邊摟著安撫一邊看向黃英美急問:“媽,怎么了這是?”
“當……”的一聲,黃英美把攥在手里的一個小塑料瓶用力擱到茶幾面上, 瞪著蘇筱冉,話卻對著顧云天說:“你自己問問她,這是什么?”
那個小塑料瓶在黃英美用力擱在桌面的時候,發出細微的響聲,蘇筱冉不由地向后一踉蹌,好像被人從頭到腳澆了一盆冰水,凍得全身麻木。
顧云天走過去拿起那個小塑料瓶子,里面是一粒白色的小藥片,他眉頭一蹙,回到蘇筱冉身旁,目光落到了她手里的報告。
看到藥片的時候,顧云天還不知道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可當他一看到報告上那兩項激素水平值超高,就全都明白了。
顧云天抬起頭看著她,目光愕然。
一切發生得突然和意外,讓蘇筱冉不知所措,她哭著朝顧云天搖頭,說:“不是你……嗚……想的那樣……嗚……”
房間內,地上那幾片金黃色的陽光依舊明媚,頂上琉璃吊燈白熾刺眼,可在蘇筱冉的眼里,這一刻,仿佛世界末日般混沌暗沉。剛剛他那一記驚愕的眼神,像是她在美麗的云端之上突然踏空跌入陰霾籠罩的深谷了般,萬劫不復。
“對……不……起……嗚……”蘇筱冉已經泣不成聲,“對不起”三個字即使再真誠,也顯得那么的蒼白無力。
“哎……”一聲長長的嘆息聲,帶著濃重的無奈和滄桑,顧振鐸緩緩抬起頭,目光有些渙散,看向蘇筱冉:“別哭了,鬧心!
蘇筱冉慌忙抹掉臉上的淚水,再把手上的淚水擦到衣服角。
“小天對你不好?”老人問。
蘇筱冉極力地搖頭,帶著哭腔回答:“沒有,他對我很好。”
眼淚再次沖出圍眶,傾瀉而下,顧云天對她何止是一個“好”字?
在兩人領證初期,對于婚后的生活,蘇筱冉原不指望什么,雖然那時的她曾對愛情充滿著憧憬,可在面對顧云天的傲慢和冷漠,讓她知道,她的婚姻不過是一場形式,沒有愛為基石,更不會因婚而愛。尤其她的伯父不知廉恥地敲詐了他三百萬,她在他的面前,永遠抬不起頭。
但是隨著相處,她總是給他惹麻煩,而他一次又一次地挺身而出,卻從無怨言。
他對她的好,不是單一個“好”字所能表達的。
“都說閃婚不牢靠,”老人語調平穩,內心的波瀾卻蕩在一字一句間,讓人心顫魂飛,“你們這是壓根沒打算過一輩子?”
不是的,不是的!
蘇筱冉用力地搖著頭,她的嘴一直張著,卻不知為何,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只有無聲的淚水靜靜地流淌。
忽然,她的手,被一只溫熱大掌緊緊握住,攥在掌心里。
一股熱流漸漸暖化了她冰冷的小手,緩緩向四周擴散,讓無助的她在冰冷陰暗的深谷仿佛看到了一片溫情洋溢的曙光。
“爺爺,”顧云天說:“這是我們倆商量過的,不怪筱筱!
“胡鬧!”老人大喝一聲,聲音洪亮嘹亢,手下的拐仗因手腳的激動而頻頻地戳著地面,“避|孕|藥那也是藥,能隨便吃嗎?嗯?上次你來我怎么跟你說的?忘了?!”
老人這一聲吆喝,嚇得蘇筱冉猛一哆嗦,好在握著她的大掌捏了捏她,才讓她勉強站穩。
顧云天扶了扶額,緊皺著眉頭,強壓著胸中的煩悶。
他其實現在煩透了,就蘇筱冉偷吃避|孕|藥這事,他也是剛剛才知道,驚詫之余,他甚至連消化這件事的時間都沒有,就得站在這兒陪著蘇筱冉一起編假話,還得不動聲色。
“前陣子筱筱手受傷了,醫生開了一板創后愈合的藥,有致畸的可能,所以……”
“不要再護著她了,”坐在一旁的黃英美氣得直接打斷,“你看看她那激素水平,王醫生憑著她三十多年的臨床經驗,那藥她至少吃了有三個月了!
三個月!!!
饒是顧云天再喜怒不形于色,這會兒也是被這三個字驚得猛地看向蘇筱冉,他的面色,一剎時地變成了黑青,臉上的肌肉僵住不動,他驚愕地眨了眨眼,眼神中有震驚、有難過、有不解,更多是——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