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回到私塾, 看到夫子將他在省試中的詩詞和賦拿出來講解和暢讀,李青文屁股仿佛坐在了釘子上面,坐立不安。
這是他和江淙異地良久, 做夢夢到的種種, 靈機一動給寫了下來, 內容大概是他在林中遭難, 得美人相助, 一直念念不忘,看到早上的霧靄會想到那個美麗的身影,渺渺的熱氣會變幻成他的模樣,日思夜想, 最終再見。
夢里的美人當然是江淙, 字間的種種相思是真的,認真的算起來,這應該是封情書,但是李青文沒想到,試卷內容會公布出來。
弄的現在同窗們都紛紛給他打趣,是哪家的姑娘這么好,讓他單相思至今。
好再夫子沒有讓他講創造的心歷,否則李青文怕不是要奪門而逃。
兩場考試都過了,李青文只剩下最后的銓選, 這個更像是最后的錄取面試, 不需要再聽什么課,有專門的夫子教授禮節等等,日子比從前可是輕松不少。
李青文一回來, 蘇元寶又回到私塾來讀書, 傍晚時候, 倆人吃完飯,一同去看毛毛。
外郊的鋪子在主路邊,離私塾不遠,李青文和蘇元寶到時,其他人還在干活。
前面鋪子的門窗已經弄好了,里面的桌椅板凳也都擦過好幾次,鍋安好了,只等著良辰吉日便能開張了。鋪子后面的客棧也差不多,但是還需要通風和晾曬,要更晚些才能妥當。
除了小院子,還有一畝多地也賣了下來,現在已經被翻好了,準備種菜。
毛毛它們很安靜的院子里看著人干活,李青文到后,它們開始上蹦下躥。
給毛毛它們弄好吃的,徐青元也來了,他過年時候回了老家,才到京城,錯過了宴席,送給了李青文一套文房四寶。
與上次相比,徐青元這回明顯沒有那么怕了,他半蹲著身子,專注的看著大狗們。
桃子認人,一看到徐青元,扯著繩子湊過來,吐著長舌頭,抬起的前腳抖啊抖的。
其他狗一看桃子這樣,可能是覺得好玩,一個個的也沖著徐青元抬起前爪,抖個不停。
李青文的臉黑了。
蘇元寶著急的跑過去,握著它們的前爪,“這、這是怎么了?”
這些狗東西不知道看了甚么不該看的東西,被蘇元寶怎么一握,反而哀哀的□□不停,看上去像是受了無盡的委屈。
蘇元寶急壞了,扭頭看李青文,“它們它們生病了!”
“是嗎?”李青文面無表情的上前,伸手擰住桃子的耳朵,旋轉了一圈,道:“你最好一直抖下去,要不然以后的飯都減半!”
這狗東西哪里是生病,它是在學人,學徐青元發抖的樣子。
仿佛聽懂了威脅,桃子前爪伸直,穩穩的踩在地上,諂媚的用舌頭舔李青文的手,意思是求它高抬貴手。
其他狗仿佛一瞬間“病”也好了,悄悄的混到其他狗的后面,試圖瞞混過關。
李青文怎么可能這樣輕易放過它們,一個個的拎出來教訓,懲罰當然少不了,肉錢這兩天起碼得省省。
好幾只狗子開始“吱唔”,這回不是無病呻吟,而是真的知道錯了。
徐青元也知道桃子它們在學自己,只覺得很聰明,見狀便勸道:“它們也不是故意的……”
李青文:“……”
徐青元送了賀禮但是李青文還沒請吃飯,李青文問他甚么時候有空閑,徐青元知道他要做什么,只說不用這般客氣。
不單對這些狗感興趣,徐青元也向李青文打聽邊城的種種,聽話的時候,神情向往。
因為剛才挨了訓,桃子它們此時都很老實,乖乖的用毛茸茸的腦袋蹭著徐青元的衣擺,一副賠不是的模樣。
徐青元下意識的抖了兩下,旋即慢慢放松下來,很是享受了一把被毛茸茸環繞的感覺。
隔日,下學后,李青文李青文便陶若凝畫的那些畫拿給徐青元看。
一開始,陶若凝是想用這些畫來換取她和爺爺在邊城能好好活下來,后來,有了馬永江的幫忙,不用作畫也沒甚么,但是她卻依舊畫了許多,積攢下來,有幾百張之多。
這些畫里面,大半都是邊城的景色,徐青元看的十分入迷。
李青文不懂畫,但他知道陶若凝的畫記錄了邊城的春夏秋天,雨雪風霜,以及這些年的絲毫變化,十分傳神,
徐青元翻看的很慢,剛看了十幾張,天色就暗了下來,他將畫紙疊放整齊,然后問起了作畫的人。
這倒是沒甚可避諱的,李青文如實回了。
靜坐片刻,徐青元想了半天,也沒想到是哪位,便作罷了。
就在李青文為銓選做準備的時候,李青宏也跟陸雪寧姑娘定了親,因為倆人年紀都不小了,婚期就定在今年的十一月。
李家這幾個兒子,距李青瑞成家至今,已經十幾年過去了,李家剩下的四個兒子里面,終于有一個紅鸞星動了。
雖然排行第二的李青卓還未成親,但是鑒于他們哥四人個個都超過了成親的年紀,越過也就越過了。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陳氏早就找人看過相,聽那算命的說,老二和老四以及老五的姻緣太過模糊,看不清。
這些話,早些年陳氏并不信,但是到了現在,二兒子二十五歲了,天天忙的見不到人影,四兒子二十三,像是個混世魔王一般,就算有人給媳婦,都擔心以后的日子,小兒子二十一……
熬了這么多年,陳氏不信也得信了,能成親的先成了再說吧。
陸雪寧的哥哥陸雪銘跟李青卓是同批應舉的,現在是舉子身份,但省試一直失利,還準備繼續考下去。
陸雪寧是個溫和的姑娘,陸家也都通情達理,婚事安排一切妥當,再過幾個月,李家便要增添一口子人。
親要回邊城成,但是成親以后的日子要在京城度過,所以李青宏最近在東城相看房子,成親以后,他不可能再跟大家伙一樣住在大院子里頭了。
邊城的干貨和果醬賣的極好,雖然價格貴一些,但是吃過的都說好,李青文每每進城,都會看到小門外面不少人在等著。
持家的嬸子和婆婆最精明不過,她們一個銅板都不會亂花,但是東西好也清楚好在哪里,相比于更貴的松子和榛子,邊城的蘑菇價格事宜,是她們最喜歡的。
除此之外,火鍋這里也有變化,涮菜里面加上了粉條,味料里面增了一碗洋蔥碎。
煮軟的粉條有獨特的口感,沾上芝麻醬后,味道絕佳,而喜歡辛辣味道的人對洋蔥則贊不絕口,有人喜歡,專門點炒洋蔥這道菜。
四月的時候,京城開始熱了,外郊的火鍋鋪子牌匾都掛上了,早早的給同窗和京城的朋友們發了請帖,在四月的好日子里熱鬧的開張了。
自從李家在外城開了羊蝎子火鍋,其他人也效仿過,不管味道如何,羊蝎子火鍋鋪子并不算罕見,外郊這家比較特別的是,有清爽可口的啤酒。
裝著酒的木桶被堆放在提前挖好的地窖里面,仿佛還帶著邊城的冷冽,在四月艷陽天被扛出來,打開,倒進海碗里,滋滋冒出的白色泡沫都透著一絲絲的冷意。
這樣的天氣,吃著熱騰騰的火鍋,很快便冒汗,一口啤酒下肚,從嘴巴涼到心底,那滋味實在是太過舒爽。
當然,經過這幾年微調,羊蝎子的味道也更加的香醇,外郊這鋪子剛一開張,高朋滿座,名聲一下就響了起來。
徐青元也在受邀之列,但他第一天來時,看到人太多了,便去稱了二十多斤肉,給桃子它們絆食。
李青文說到做到,在飯食上懲罰了它們,但是這些大狗多精呢,一看到徐青元便裝可憐,尾巴都快要搖上天了,哄的徐青元可沒少花錢給它們買肉。
李青文當然知道,但是睜一只閉一只眼,誰讓徐夫子是真的喜歡呢。
幾日過后,人依舊多,恰好李青文旬假,便在后面的客棧做了一桌子酒菜,徐青元在這吃了,吃完看剩下的畫卷,看了一個通宵,還未過半。
別的李青文不知道,但可以肯定的是,徐青元很喜歡邊城,看的時候還會仔細的問他。
鋪子開張后半個月,客棧也開張了,果然引來不少五湖四海的讀書人,這里分長租和短租,長租便租給附近的讀書人,短租則是來往京城的行人和商客。
客棧開張這一日,李青文也過來幫忙,忙了半天,突然發覺好像少了點什么,但是他始終也沒想起來,待到晚些時候,才猛然想起來,狗不見了!!
李青文嚇了一跳,趕緊出去尋,不怕毛毛它們傷人,反倒怕過往行人會傷害它們。
著急忙慌的跑到主路上,顧不得過往來如織的行人,李青文高聲呼喊毛毛和桃子的名字。
因為跑的急,李青文腳下的鞋差點飛了,汗從腦門子滑下來,路上的行人很多,但是卻不見那些大狗的影子。
就在李青文準備回去,發動其他人一起尋狗的時候,突然聽到南邊隱約有狗叫聲。
他還沒看清楚,腳卻自動轉向南邊,跑了沒多遠,就看到毛毛迎面飛奔而來。
看到毛毛沒有發出預警的叫聲,李青文心定了些。
仿佛要讓李青文安心一般,毛毛到他跟前,短促的叫了一聲,然后由轉頭,在前面帶路。
跟在毛毛后面,李青文小跑了片刻,便看到前方的田埂上面,一群大狗拖著長長的繩子,將一個人團團圍住,一個個躍躍欲試想要飛撲上去。
而帶路的毛毛,雖然看上去竭力矜持了,但那發亮的眼神和加快的腳步,無不昭示他此時激動興奮的心情。
除了回查圖部落,李青文第一次看到它們這么興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