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玄伸手，把她幕離的紗掀了起來，動了動唇，說道：“你還是掀開來吧，我想看你的臉。總是對著這紗，心里空落落的，不是個滋味兒。”

一個女孩出落成少女，從一個胚子變成真正的美人，這其中需要多久？或許是一個循序漸進的過程，可是驚覺往往是瞬間。他從來知道她的美貌極具殺傷力，可現在的她，一雙波光瀲滟的鳳眸，中間的墨色的瞳仁閃動著異樣的光，簡直就是攝魂奪魄。難怪有那么多的風流客要美人不要其他，原來是美貌真的可以叫人忘乎所以。

雖說現在宋明月這個‘長樂郡主’有些所謂的‘臭名昭著’，不過好歹是個正一品的銜兒。普通的平頭百姓也不認識，在權貴圈子里的認識她，恐怕也不敢說什么。宋明月這樣思量著，也就任由他了，抬手把遮在臉前的黑紗攏了起來，搭在了邊緣上，跟著又問道：“這附近可有什么好的珠寶鋪子，領我去看一看。”

送禮這件事情，的確不是宋明月的擅長。畢竟在上一世里，她甚至連外人都沒有見到幾個，那二十多年的人生，都是在宋府和南宮府上蹉跎過了的，哪有什么交集和人生。也就是這一世好好活過了，才有這么多姿多彩的后來。皇后的脾性于她來說，也不是十分了解，畢竟也僅僅見過幾面。不過好歹也是在人前人后摸爬滾打了好些年，識人的本事還是有的。

蘇盈與皇帝是結發夫妻，在當今的圣上還是王爺的時候她便已經是他的正妻了。兩個人相濡以沫，相互扶持了許多年，這其中的感情當然不必細說。不過時過境遷，當年的王爺成了現在萬人之上的皇帝，身邊的鶯鶯燕燕數不勝數，且不說那個柳怡，后宮不知道還有多少年輕貌美的女子了。

時間又不等人，不論當年蘇盈是個多么嬌媚美麗的美人了，這會兒也只是個婦人了。對于女人來說，最怕的莫不是朱顏辭鏡，再怕的便是恩愛不如從前。一旦分析出了皇后的軟肋，想來挑東西也有了些隱隱約約的輪廓。起碼自己干娘戚柔和她向來關系不錯，這也側面證明了她皇后應該是個十分不錯的人兒，不會有太多的機會，也不會有太多的誤解。宋明月想著，托著下巴，煞有介事道：“雖說是生辰，但是我想著還是買些同心并蒂的小玩意兒吧，這樣也是個好彩頭。”

“嗯？何以見得？這里的珠寶鋪子一般般，我們叫個馬車，去西市那邊看。那兒倒是有幾個做得很大的珠寶鋪子，這京城中許多小姐娘子的首飾都是由他們鋪子里的人做的。”青玄這樣說著，很快雇了馬車，和宋明月繞道了另一頭。雖說他并不是大殷本地人，不過好歹也是在這個地方呆上有好些日子了，其實比宋明月這種路癡了解的多這里的構造和風俗。

一路也不遠，很快兩個人就下了馬車。宋明月跟著青玄就去到了拐角處的幾家珠寶鋪。這會兒并不是什么熱季，鋪子里面十分的冷清。側著身子打量過去，外面陳設著各色各樣的珠寶首飾，里面并沒有幾個人，唯獨一個昏昏欲睡的小二坐在一旁。她昂起頭，看到漆金的牌匾上寫了龍飛鳳舞的三個字，藏珍閣，不禁微微揚起了唇角，笑道：“光看這里面的擺設不覺得什么，不夠這牌子看著有意思，我們進去看看吧。我記得隔壁那家才是給我們小姐姑娘做首飾的。這家……看起來冷清的多。“

畢竟這兒是京城，天子腳下，不論多么稀罕的物件兒在這兒都是不值得一提的玩意兒。即便是奇珍異寶，釵環首飾，這類店鋪雖不能說是多如牛毛，可是仍舊是多得數也數不清。青玄抬眼打量了一番這家藏珍閣，便說道：“似乎是家新店，你看，這門檻都是新的，想來生意都被隔壁的搶去了，門庭冷落的很。怎么，你想要另辟蹊徑？”他這樣說著，仍是十分順從的跟著她走了進去。他亦是十分知禮的人，雖然進門前還在說道，不過前腳一進去，很快就緘默不言了。

宋明月這日穿得還算是樸素，但是又帶了一個幕離，正當值的小二自然有眼力見兒，猜得出來這是位是個身價不俗的女子，當即抖了抖袖子，十分殷切的迎了上來：“這位小姐，不知有什么需要？小店新開張不久，里面的東西都是頂好的。只有您不想要的，沒有我這兒沒有的，珠釵，耳珰，項鏈，各式各樣的都有，姑娘喜歡什么樣式的，盡管來挑！“

側過眼去打量，是個還算年青的伙計，估摸著二十五六，模樣周正，眉宇間透出一股極機靈的氣質，說話時帶著笑，不時拱手，倒是叫人心生不少好感。這邊話音剛落，那邊就有茶送了上來，宋明月暗自咋舌這兒招待的詳盡，可轉念一想，恐怕也正是因為門庭冷落，所以效率才會這么高吧。

當下她也不說話，只是微微笑了笑：“不著急，即使來看看。勞煩你招待了，先下去吧，我和……這位公子看一會兒再說。”

店小二也是個機靈見兒的，一抬頭，便看到這位小姐身后如玉般的公子哥兒，心中一凜，當時就猜到了七八分，于是也不再多說什么，只是堆著笑退了下去。宋明月自然也看到了店小二那十分有內涵的眼神，頓時有些不好意思了。雖然她是長樂郡主的事情在京中還不算是人人認識的地步，可是總有一天要的，還很有可能人盡皆知的那一天正是人人喊打的一天。

若是這時牽扯了青玄和自己一起，那豈不是太得不償失了。她心思多，又想得長久，猛然考慮到了以后，忽然又笑不起來了，頗有些忡忡的看向了青玄，低聲道：“你我都不是什么默默無聞的小人物，這下子被……看到了，往后可要怎么收場。”

“這有什么，你我身正不怕影子斜。這話你不是長說么？好了，就數你這丫頭想得事情多。別去考慮哪些不存在的事情吧，我方才在這兒走了一圈，發覺里面的東西確實都還算上乘，值得一逛。即便你沒挑到合適的禮物，那起碼還能給自己的妝奩挑些東西。”青玄倒是十分放松坦蕩，儼然不把這些放在心上。他倒是的確有底氣，向來心中坦蕩，必然就是他這副做派吧。

這家藏珍閣倒是十分的大，壁櫥上擺了些奇石異骨，里面的百寶閣中擺上了各式各樣的首飾。宋明月略略掃一眼過去，雖然這里面的東西沒有宮中或者王爺府上鑄造的細致，可是也都是驚艷精巧的。她往四周環顧了一圈，目光停留在了一支點翠嵌寶的蝶戀花步搖上。赤銀澆筑出的銀蝶蝶翅栩栩如生，翅膀上嵌著幾顆細碎的藍寶石，連幾根觸角都是極其生動。蝶身下垂著一縷極其漂亮的流蘇，都是最小最圓潤的珍珠用銀線串制而成。

她到底是個喜歡好看的姑娘，盯著看了一會兒，忍不住伸手將這不要拿到了自己的手中掂量起來。好歹也是做過正室夫人的，看東西還是相當有眼光和水準的，一拿到手中，就知道了的確是個上品。女人一旦喜歡了什么，眼睛是不會騙人的，青玄覺察到了她的心思，當下便笑道：“喜歡就買吧，你那妝奩里的東西太少了，我為你多添一些。”

聞言，宋明月回頭頗有些詫異的回頭，想了想，自己和他已經推辭計較過太過這種事情了，如果再當著別人的面不給他面子恐怕也不好。反正兩個人已經那般親密無間，在這種細枝末節上計較，反而是不好了。

當下她也不推辭了，只是抬著眼睛，左右轉了轉，又向他一眨，微笑著說道：“這可是你說的。不過，我要是這里所有的東西都喜歡呢，你難道幫我把整個兒店都盤下來嗎？”說是這樣，手上還是很誠實的只拿了一個，然后略略抬高了聲音說道，“小二，先把這個包起來。”

左右進宮也是要精心打扮的，雖然不排除戚柔已經把一切準備妥帖，自己也是要預先備著的。這家藏珍閣雖然不如隔壁那家老字號的出名，可是細細的逛一圈下來，倒是發覺里面的東西稱得上是中上品。她眼光有些挑剔，雖然看著都還不錯，但是挑挑揀揀，總共也就拿了一支步搖，兩根金簪，以及幾朵簪花絹花，還有兩對手鐲，其中一對是赤金蝦須的，另一對是嵌寶玳瑁鐲。

青玄還算是了解宋明月的口味，這兩口都略顯浮夸，并不是她平時的風格，便笑著問道：“這個恐怕不是自己用，是要送給誰嗎？“

“你倒是聰明。”宋明月略略有些意外，轉頭看了青玄一眼，只是笑了笑，說道，“我是這樣打算的。我這么一路走來，雖然身邊的牛鬼蛇神不少，但是好歹也算得上有些真心實意待我的，從前是自身難保，沒有閑心思考慮這些，這會兒子有的空閑了，也就順帶給她們表表心意罷。你放心，這些我送給別人的東西都記在自己賬上，借花獻佛這種事情，我也做不來。“

“不用，都我付吧。你的就是我的，我的就是你的。”青玄絲毫不臉紅，甚至都沒有刻意放低音量。說著從袖中掏出了一沓銀票，略略揚聲道，“小二，結賬。”

宋明月一怔，本來想出言阻攔，可是想了想，又生生忍了回去。也不是什么太值得留戀的鋪子，倘若還有什么缺的少了，也沒必要非要死在這一家，一會再去隔壁看看便是了。這樣想著，也就不在說話，只是低頭慢慢整理了一番衣裳，跟著青玄一起走到了柜臺。

只見青玄用兩根手指夾著一疊銀票，輕輕放到了柜臺上，又道：“這里的東西還都不錯。不過……也僅僅是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