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殿前的一片草地花叢中都立著燈盞,火靈跳躍將其照亮。
一同亮起的還有宮殿前唯一一個本不應該出現在皇子宮殿前的,秋千。
那是漱焱專門為了漱玙所造。
秋千旁邊不知何時擺上了一個軟塌,此時此刻,漱焱正愜意地半瞇著眼,抱著一壺酒倚在軟塌上。一瞥一笑,都讓暗處的尤珊怦然心動,為之沉迷。
這樣的他,讓尤珊怎么放得開手,怎么接受得了他的心中竟然另有他人。
畫牢自困的尤珊在忍不住蠢蠢欲動踏上自己畫的那根線之后,心中的嫉妒貪婪忿忿便一發不可收拾。她陪了他那么久,幫了他那么久,戀了他那么久,他怎么能夠喜歡別人?怎么會有別人越過她的存在,闖入他的視線走近他的心里。
她走不進去,別人怎么能進去。
不能……
不能。
尤珊凝視漱焱的目光中愛慕已經堆積盈滿,溢出成妒就貪。
軟塌上的漱焱目光望向一側,漸漸的,他揚起了笑,墨綠的眼在燈火下水光流溢,蕩漾著陌生的溫柔和期待。
說是陌生也不準確,這樣的真情流露尤珊依然熟悉。這就是她每次看見他、等待他的表情,心柔似水,欣喜雀躍,又惴惴不安。
唯一陌生的是這樣的表情,居然出現在了漱焱的臉上。
她從未見過。
亦或是說,她從未注意過。
尤珊的目光不受控制地顫抖,她的手緊緊扣著樹皮,指甲生疼。
漱焱放下了酒壺,笑容洋溢地坐了起來,微醺的雙眼波光瀲滟。
象牙白色在黑夜燈火下如此耀眼。
她的身姿婀娜,腳步輕緩,一點點走到了漱焱的身邊。
“大晚上還喝酒?小心醉了。”
溫雅的聲音似嗔含笑,腰背一彎,衣袖掃過,擋住了漱焱的面容,袖中的芊芊素手提起酒壺晃了晃,其中沒有水聲晃蕩,酒釀被人飲盡。
“醉不了。”漱焱瞇著眼看著她,唇角的笑恣意而張揚,“阿玙還不相信我的酒量?”
阿玙。
阿玙……
親昵的呼喚頓時闖入了尤珊的腦海,撞得她頭暈眼花。
漱焱一直都喜歡將人稱呼地很親切,他會叫夏暖月幾妹妹,叫漱骨弟弟,叫景尚梨堂妹。可是,他從不會叫漱玙姐姐……
一直以來,他親切并且溫柔地喚漱玙為阿玙。
這種事情,尤珊竟然從未察覺異常。她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看見漱玙伸出手輕輕敲了敲漱焱的額頭,無奈地說道,“你要喝就喝罷,最近多事之秋,還是要有分寸。”
漱焱順勢握住了她的手,也不介意她彈自己的腦袋,反而笑意更甚。他站了起來,側移幾步將漱玙按在了秋千上。待她完全坐穩,他緩緩地松開手。
“你別擔心。”漱焱握住秋千一側結實的藤繩,聲音中笑意微減,略帶穩重,“我會把霰雪抓住的。這一次,沒人救得了她,她必死無疑。”
漱玙的笑容一滯,輕嘆一聲放下了唇角。她本就貌若天仙,氣質出凡脫塵,此時只是柳眉一顰,眼露傷神,無端的令人心疼難受。
“阿玙。”漱焱伸出手,撫上她的臉。她抬眸望來,他的拇指已經輕輕撫上了她的眉頭,將其漸漸撫平。
尤珊的心一寸寸變涼,她搖了搖頭,猛然閉上了眼睛。她不想再看,不想再看了……
燈火闌珊秋千軟塌旁似乎有怪獸正在張牙舞爪,駭得她心臟急跳。
“我沒事。”漱玙輕笑,拉下了漱焱的手,“我只是不明白,霰雪怎么會跑出來。淇奧和霰雪并無瓜葛,我不覺得他會無端放了她。”
漱焱的眼微瞇,抽出手來輕輕晃動秋千。秋千一晃,漱玙的手自然也抓上了兩側的藤繩,和他的手咫尺相近。
“既然阿骨給他的短哨出現在煉魂泉,那么他怎么也脫不了干系。”漱焱面不改色地說。
漱玙怔怔地看著他。
尤珊睜開了眼,眼中復雜無比。他竟然如此坦然地說淇奧脫不了關系。這一切分明都是他的手筆。尤珊的目光落在漱焱身上,這時才發現她從未看透過漱焱。
漱焱眨了眨眼睛,笑著詢問漱玙,“你今天去哪了?”
“我去看看尚梨。她從瀑布高崖上摔下來,幸好有憬王的暗衛護著,不然......”漱玙收了聲,沒有繼續說下去。
聽聞景尚梨從瀑布高崖摔下,暗處的尤珊都心驚膽戰。但是漱焱笑容依舊,平靜地哦了一聲,轉而詢問其他,“憬王也在?”
漱玙點頭,“他暗衛傷重,我給了他一些藥。”
咯吱。
漱焱握在藤繩上的手發力,搖擺的秋千頓時停下。藤繩與上面粗壯的樹枝發出刺耳的摩擦聲。漱玙的身體慣性地朝前一傾,被漱焱扶住肩膀,重新坐好。
“炎兒?”漱玙不解地看向漱焱。
漱焱靜默了一會兒,動作緩慢而沉重的在漱玙的面前蹲下。他的手輕輕搭在漱玙的膝頭,下巴微揚,眼里只有漱玙的身影。
“阿玙。”他沉聲說道,盯著漱玙的目光并沒能堅持下來,狀似漫不經心地移開目光,看向漱玙放在身旁的手,“蘇兮是晉靈界的憬王,是九妖之一。無論他和澤瑾有多么相似,他都不是澤瑾。”
立時,漱玙的身體一僵。她張了張口,垂下復雜的目光,“焱兒,你在說什么呢?我……自然知道他不是澤瑾……”
“那你怎么會把娘特制的傷藥送給他?”漱焱問道。
“他的暗衛受傷了啊……”漱玙擰眉。
“他的暗衛受傷,我們自然有大夫去治療去配藥。你為什么要眼巴巴地送藥給他?”
漱焱握住了漱玙放在身側的手,他并沒有用力,漱玙還是感到了一種壓迫。仿佛被漱焱握在手中的不是她的手,而是她這個人,她的心思在他的面前已經昭然若揭。
漱玙一時啞然,垂著眸靜靜地看著漱焱。
漱焱嗤笑一聲,“你在自欺欺人。”聲音突然剝下了一切溫度,冰冷徹骨,“阿玙,你這樣,要丹木枝里的澤瑾如何自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