漱玙一顫，然而手被漱焱緊緊抓住，他起身俯來，另一只手壓住了她的肩膀。讓她退無可退。
“還是你覺得……澤瑾的魂魄口不能言更無實體存在，你便要把他的愛轉移到一個可看可觸的人身上？”漱焱沉聲說道。
漱玙咬住了唇，抬頭望向漱焱的雙眸已經淚眼婆娑，她的溫雅，她的嫻靜如同一層遮羞布被漱焱毫不客氣地扯落。
“閉嘴！”她怒道，聲音高揚，尾音顫抖，“我沒有！我沒有！”
漱玙驀然站起，推開漱焱。她顫抖著手摸向了頸上的丹木樹枝，眼淚滾落，喃喃低語，“我沒有，阿澤，我沒有。”
她在解釋，在辯解。
只可惜，解釋的對象只有一縷幽魂，蜷縮寄生在一根丹木樹枝上。即使聽見了她的聲音，也無法做出任何回應。
漱玙的聲音緩緩減弱，她蹲了下來，抱著膝埋著頭，淚如珠串一滴滴落下。
“如果真的沒有。”漱焱靠近，蹲在她的身邊環住她的肩膀，垂下頭輕聲細語道，“那就離蘇兮遠一點。”
話音落下，漱玙久久沒有回應。漱焱側眸看向她，只見她緊閉著眼睛，嘴唇輕輕張合。聲音之小，要漱焱將耳朵貼近她的唇邊才聽得見她口中的低聲喃語。
她在不停地重復一句話，“阿澤，我沒有。”
漱焱心中一澀，是他把她逼得太緊了。他柔聲喚道，“阿玙……”呼喚數聲，漱玙都沒有反應，仿佛她已經沉入了自己的世界，聽不見外界的一點聲音。
她那世界中只有她自己，和澤瑾。
漱焱苦笑，“阿玙，回去休息罷。”說話間，他將漱玙打橫抱起，漱玙縮在他的懷里，臉上的淚水微微干涸，神色依舊痛苦。
這次，是他太過分了吧？
看著漱玙的模樣，他滿心歉疚。
漱焱將漱玙送回，讓水云好生照看著才黯然離開。離開的腳步重歸秋千面前，他怔愣半晌，忽然扭頭朝黑暗的樹林看去，聲音低沉而森寒。
“出來。”
尤珊一抖，不暇思索的邁開雙腿，跑。
只是她怎么可能跑得過漱焱，不過片刻，一雙手已經欺近了黑暗中狂奔的尤珊。尤珊被手一拉，狠狠地摔在旁邊的一顆樹上。
她痛呼一聲，惶恐地抬頭。在一片夜色之中，只能隱約看見身形輪廓的人。她一眼就認出了這是漱焱，是她日思夜想的漱焱。
漱焱緩緩走近，面容逐漸清晰。
尤珊終于看清了他的眼睛，墨綠的眼森森陰冷，如同兇惡的豺狼。
“表哥……”她顫聲道。
“你都聽見了。”漱焱含著笑，聲音落下，讓尤珊一抖。
“不，不，我沒有。”尤珊搖頭，捂住耳朵，聲音哽咽含糊，“我什么都沒有聽見。”
漱焱貼近她，手撐在她的耳邊，笑聲低沉，“我知道你在那里。”
最開始不過是不以為意，隨她去。只是沒想到，漱玙回來之后，會提起蘇兮。和澤瑾神似的那個人影躍入腦海，漱焱頓時忘了藏在不遠處和自己玩偷窺的尤珊。
后面的事情脫離的漱焱的掌控，等他將漱玙送回，這才想起還有一個尤珊被自己遺忘了許久。
旁聽了許久。
尤珊看著近在咫尺的眼眸，大腦陷入混沌，鬼使神差地放下了捂著雙耳的手。
她癡癡地望著他的眼睛，看著他唇角若有似無的笑，吶吶喊道，“表哥。”
“嗯？”
“你喜歡我嗎？”尤珊問。
漱焱低頭一笑，氣息幾乎撲在了尤珊的側臉上。這氣息和回答讓尤珊的臉漸漸泛紅。
他說，“喜歡啊。”
“是和喜歡長公主一樣的喜歡嗎？”尤珊有些恍惚，自己都沒有意識到自己在問什么。
漱焱靜默片刻，雙眸幽幽。
這個問題，還真不好回答。
對漱玙的喜歡，本應該是姐弟之情，但是漱焱對自己的感情看得透徹，也明白。他對漱玙的喜歡，不是姐弟之情。他對漱玙的感情，恰恰是尤珊想要的感情。
但是他對尤珊，那才是真的兄妹之情，兄妹之喜。若是他不曾對漱玙有所覬覦，那么，他對尤珊的喜歡確實是和對漱玙的喜歡一樣。
只可惜，并不是。
漱焱的沉默讓尤珊發燙的臉蛋漸漸冷卻，滿含期待的眼緩緩冰涼。
漱焱不喜歡她，漱焱喜歡的人……
是漱玙。
是他的親姐姐。
“哈哈哈。”尤珊毫無征兆地大笑，笑聲苦澀充滿嘲諷，眼眶一紅，淚水奪框，“哈哈哈哈哈。”
漱骨的聲音再次浮現，在嘲笑，“這種事情，帶著腦子看一看就知道了。”
是啊，帶著腦子看一看就知道了。
那么久，那么久的看不透，就是她沒帶腦子。活該愛得如此癡呆可笑。
難怪漱焱會拒絕所有的親事。他愛的人，是最不可能和他結親的人。那個人也確實比尤珊陪伴漱焱的時間更長，比尤珊了解的程度更深。
虧她推翻了所有可能，始終都沒有想到過這一個。
漱玙啊，長公主啊。
她是他的親姐姐，他怎么會喜歡上她呢？
尤珊不明白，不理解。
“二皇子。”尤珊笑得聲音都沙啞，一開口將自己都嚇得一愣。隨后她又干笑兩聲，“玩弄感情，開心嗎？”
“珊兒……”漱焱輕嘆一聲，聲音似乎無奈又寵溺。
“我為你做了那么多。”尤珊笑著哭起來，抓住漱焱的手，“你怎么能這樣對我？你怎么能！怎么能喜歡她！你們是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尤珊。”漱焱沉下了臉，“你別得寸進尺。”
“得寸進尺？”尤珊譏笑，“我的二皇子……你告訴我，我從你那里得到了什么。什么都沒有。我的感情我的喜歡我的真心，你哪怕看過一眼嗎？恐怕你從未正視過吧。”
“別鬧了。”漱焱甩開了手，站直身體，遠離了越發激動的尤珊。
“好啊，不鬧了。”尤珊側跨一步，遠離漱焱，恭恭敬敬姿態標準地行了一禮，一語雙關地說道，“二皇子，我們各走各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