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要引蛇出洞,我會把卞玉也放出來。”亓傾將酩夜拉了起來,安撫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盯著。”
“……好。”
“剛好蘇兮離開,卞玉的活兒就讓他自己接手吧。”亓傾站起身來,垂眸看向頹然坐在一旁的酩夜,“我不想內戰。”
所以最好將一切罪惡和叛逆都扼死的搖籃之中。
戰爭最傷的,不是錢,不是權,是民眾。
亓傾不害怕面對,但是他不想讓晉靈界的民眾再次生活在水生火熱之中。尤其是縱火人不是別人,反而成了他們尊敬的妖王,這會讓晉靈界發生一次精神上的崩潰。
九妖痛苦。
民眾煎熬。
亓傾不明白是誰想要做什么。
無論如何,挑起動亂,是他這個殿下絕對無法忍受的事情。他更不能放縱。一切,一切,必須要盡快了斷,就算手刃兄弟……
他也不會手軟。
……
圖靈河在漱命堂前一分為二。
準確來說,是上游的兩條河流在漱命堂前匯聚成了圖靈河。
大船在漱命堂前轉舵,繞著另一條貼著山體的河流繼續往上。
漱瓷拉著景尚梨又回了船艙,堅持不懈地在給景尚梨介紹漱石的好男兒,漱焱淇奧清言的名字從她的口中一個個跳出來。
“就快到了。”漱骨看著前方。
夏暖輕輕地嗯了一聲,目光從漱瓷景尚梨的身上移開,“瓷姨特地把我拉出來,到底是為了什么?”
夏暖可不相信漱瓷是為了問能不能讓景尚梨和她談談。
“不知道。”漱骨回答道。
夏暖笑著朝他看去,“那么,那只叫玉白的龍是誰養的?”
漱骨的身形一滯,墨綠的眼瞥向一旁。
很快,他們就到達了目的地。
迎面撲來的河風卷席著不同尋常的寒意,仿佛集結了四季如春的漱石本應存在的所有的寒冷。
眾人下了船,腳下的地面都是堅硬的冒著寒氣的冰塊。而他們的眼前,是巨大的高聳入云的冰崖。夏暖看不見也探知不到那上面有什么,冰崖仿佛一堵墻,橫亙在他們的面前。
按照漱骨的稱呼,這就是辭冰壁。
夏暖拉著景尚梨走在漱骨的身旁,就算景尚梨有靈力護體也被凍得手腳冰涼,夏暖不得不用自己尚且溫熱的雙手將景尚梨的手緊緊握住。
至于跟在景尚梨身后的曾閏孝,面色已經發白,手腳都在寒風之中顫抖。
只可惜,一行人沒有帶任何婢女侍衛,他們的身份也不可能有人去關心一個微不足道的人類。
很快,他們走入了辭冰壁下的一個洞口。
出乎意料的是,冰洞內并不黑暗,冰墻上有靈光點點,將冰墻照得十分通透,如同水晶一般漂亮。冰洞內的路很復雜,大小不一的小門小洞比比皆是,四通八達猶如一個巨大的迷宮。
漱瓷走在最前方,沒有絲毫停頓和猶豫地轉過一個個彎道,推開一道道冰門。她從容自若仿佛已經來了成百上千次,熟悉得猶如在家中閑逛。
當眾人終于在一個巨大的冰洞之中停下了腳步,漱瓷面帶微笑地走向最深處的墓碑以及墓碑后的冰棺時,夏暖才恍然反應過來。
漱瓷可能是真的來過成百上千次。
她的愛人就在這里,她在景辭剛剛去世的那幾年,只怕是真的把這里當成了家。
“我們來看你了。”漱瓷站在墓碑之后,彎下身抱住了冰棺。白裙紅紗落在冰棺的周圍,如同美麗的花在冰上綻放。
“主君。”漱廷瑞喊道,他上前拿起了三支香,火光閃光,裊裊細煙升騰而起。
漱瓷歉意地一笑,依依不舍地從冰棺旁離開,也去拿了香。
眾人一一點香,鞠躬,肅穆而寧靜。
漱廷瑞兄妹三人率先離開,漱瓷拉著夏暖走到了冰棺的面前。棺蓋略微透明,透過厚厚的冰面其下的身影有些模糊。可是夏暖已經辨認出了這個高大的身影。
他安詳的躺在冰棺之內,身上不是死前的戰甲戎裝,而是華貴不凡的長袍。
“他用最后的生命成為了晉靈的將領,現在……”漱瓷的手拂過冰面,深情的注視著冰下依舊完好的容顏,“他永遠都是我們的家人。”
所以漱瓷在找到景辭尸身的第一時間扔掉了他的鎧甲,她不想看見讓景辭義無反顧拋下妻兒的東西。
盡管她知道當時的自己很沖動,但她不后悔。景辭就不沖動嗎?他選擇了晉靈,放棄了妻子和三個孩子。
“娘。”漱玙拉住了漱瓷的手。
漱瓷一愣,抬頭就看見孩子們都一臉擔憂地看著自己,她笑了笑,“我沒事。”
正如船上所要求的,漱瓷留下了景尚梨。
曾閏孝給景辭上了香磕了頭之后,跟著漱骨夏暖等人一同離開了冰洞,只留下了景尚梨和漱瓷。
“主君。”景尚梨握著漱瓷的手,盡量控制著自己的情緒,她可不想因為自己流露的難過悲傷把漱瓷再一次拖入痛苦之中。
漱瓷揚唇一笑,笑容燦爛,神采飛揚。她一轉身,身子一矮,竟然直接挨著冰棺坐下。并且還拍了拍旁邊冰涼的地面,抬頭朝景尚梨望來,“來,坐著說。”
景尚梨坐下去,只感覺刺骨的寒意沿著尾椎骨一路上竄,讓她一個激靈。
“你叫他什么來著?叔叔伯伯?”漱瓷拉起景尚梨的手,溫暖的靈力流淌而來,驅散了寒冷。
“二叔。”景尚梨回答道,她側臉看向冰棺中略微模糊的景辭,他的側臉和她的父親很像……
漱瓷哦了一聲,“對,他在景家排第二。”
漱瓷拉著景尚梨坐在景辭的身邊問了很多,景家的事,景尚梨的幼年,景辭那一輩拼搏。仿佛要將景家所有的事情都在景辭的面前說一遍,告訴他,他曾經不在的景家是什么樣子,又有過什么故事。
只是,現在景辭不在了,景家也不在了。
漱瓷和景尚梨之間能說的都說了,她們的談話聲漸漸變慢,變輕,最終陷入完全的安靜。
景尚梨看著景辭的側臉怔怔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