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瓷姨說待會兒想留下你說說話。”夏暖摸了摸耳墜,也摸到了漱骨剛剛抽離的微涼的指尖。
聞言,景尚梨立刻點頭說好啊。
漱瓷笑嘻嘻的捏了捏景尚梨的臉,“好姑娘。”
嗯?
景尚梨對著莫名其妙的稱贊有些茫然。剛才她做什么了嗎?不過是答應了說說話。
“在看什么?”夏暖扯了扯漱骨的衣袖。
漱骨的唇角一勾,墨綠的眼如同春水映照她的身影,“你看看。”他抬手指了指天上。
漱瓷也眨眨眼往上看,“什么呀?”
夏暖朝上看去,她僅有右眼的視角,能看的區域比一般人小了許多。她側了側身子才看見蒼穹下云層中有一條細長的身影忽隱忽現。
再細細一看,云層之中的東西竟然呈現出漂亮通透的玉色。它往前飛去,云層稍一稀薄,終于讓人看清了它的全貌。這是一條巨大的玉色的龍。長身如蛇,巨首如駝,四爪如鷹。它在云層之中悠然而飛,龍身輕擺,時上時下,沖入云層又破云而出。
太高太遠的距離讓原本巨大威武的玉龍變得又細又長,如同云中的畫筆,撥開云霧留下一道道墨跡。距離是共同的,玉龍在他們眼中渺小細長,他們在玉龍的眼中更如螻蟻。
云層被龍身撕開,微涼的云從龍鱗上迅速掠過,掀起了龍頭上鮮紅的裙擺。
裙擺被一只手壓下,塞在了腿下壓住。然而纖長的墨發依然在風中飄蕩,被風朝后方拉扯。
她一只手握著龍角,身體緩緩趴伏在玉龍的頭頂之上,目光越落云層墜落圖靈河上。
“玉白,你看見她了嗎?”她輕輕一笑,輕輕撫摸玉龍的腦袋。
聞言,玉龍興奮的上下飛舞了兩圈,它眨了眨寶石一般圓潤剔透的紅眼睛發出嘹亮的龍吟。
“別叫。”她抬手拍了拍。
龍吟戛然而止。
“走吧。”她輕嘆一聲,目光始終舍不得從船上離開,“阿瓷帶她出來就夠了,我們……不能再待了。”輕聲喃喃,“會把他引來的。”
玉龍突然昂首,身形拔高,消失在云層之內。
“龍誒。”景尚梨垂下頭,一邊揉捏酸痛的脖子,一邊還一臉期待的看向漱瓷。
漱瓷忍俊不禁,“看我做什么?這可不是我養的龍。”
“所以,那條龍是有主的?”夏暖問道。
漱瓷點頭,握爪成拳,“是啊,如果是無主的,我早就……”
“娘親覬覦玉白很久了。”漱骨斜睨漱瓷,唇角的笑意若隱若現,毫不留情的揭了娘親的底。
夏暖和景尚梨都笑了起來。漱瓷雖然是漱石古妖的主君,但是她私下的性格著實可愛,一點也不像一代君王,也不像一個母親,反而如同一個年少無畏活潑懵懂的少女。
漱瓷也不否認,一臉無所謂的轉身面朝船頭的正前方。她的眼眸亮起,唇角上揚,“到漱命堂了。”
三人聞聲望去,河流蜿蜒,兩側山峰高聳,前方竟然有一座巍然的宮殿跨河而立。白墻玉瓦,通透翠綠的玉如同畫卷上的綠墨在宮殿的墻面上勾勒作畫,一眼看去會有一種兩側樹木枝椏已經蔓延纏繞了宮殿的錯覺。
“漱命堂?”夏暖喃喃,第一眼望見這座宮殿,她竟然有一種神奇的親切感。
“是我們族人成年化形的地方。”漱骨在她身旁解釋,“我就是在這里化形的。”
夏暖哦了一聲,想起他是氳染時的模樣又忍不住笑了起來。那時候他們倆是真的形影不離,在皇城,在皇池,在五風十雨。
“真漂亮。”景尚梨扒著船舷雙眼發光,真是恨不得將漱石的許多東西都搬回皇城啊。
“喜歡就留下來呀。”漱瓷朝她眨眼,“我們漱石也有好男兒,考慮考慮如何?哎,你上次考慮的結果呢?”
景尚梨一噎,求助地看向夏暖,卻發現夏暖和漱骨如出一轍的擺出了看戲的姿態。
“……我還沒考慮好。”
漱瓷哦了一聲,“沒關系,等你喜歡上我們漱石的人,就不用考慮了。嫁過來也是留下來的一種。”
“呃……嗯……”景尚梨竟然無話可說。
“不能去。”
天華殿的門再次打開,酩夜走了進來,沉著臉看著蘇兮與亓傾。
蘇兮擰眉,“酩夜。”
酩夜反手就將殿門關閉,日光被隔絕,殿內頓時一暗。酩夜在昏暗之中穩步走來,踏入窗邊的光亮,“亓傾,我們之前談的事情還沒有解決,這種時候不能讓任何人輕易行動。”
“不。”亓傾敲了敲桌子,發出篤篤聲響,“太杯弓蛇影了。”他垂眸一笑,看向蘇兮,“你去吧,保持聯系。”
蘇兮聽到了期待的答案,并沒有欣喜,他看著異常的酩夜與亓傾,“發生什么事情了嗎?”
酩夜擺擺手,“沒什么。”
蘇兮一愣,他竟然也會成為被隱瞞的那個人。
一直以來,他機動的職務讓他成為九妖之中除了殿下亓傾之外,掌握情報最多的妖王。可是,現在,酩夜和亓傾竟然瞞著他。什么事情嚴重到連他都不能告知?
“那我走了。”
他了解亓傾,亓傾不想說的事情誰也無法知道,于是半刻也不糾纏,利落地轉身離去。
蘇兮離開了天華殿。
天華殿內在短暫的寂靜之后,酩夜忍不住發問,“為什么讓蘇兮離開?現在每一個人都有嫌疑……”
亓傾看了他一眼,深藍的眼眸如同夜色璀璨,卻又深沉無比,“每個人都有嫌疑,我們卻沒有證據。”
酩夜微愣,“你是想……”
“所以,要引蛇出洞啊。”亓傾輕笑著。
不是杯弓蛇影,而是要引蛇出洞。
無論毒蛇是否存在,他只要有動作就會有痕跡。以前他們從未提防過自己人,現在有了準備,一有異常他們就會立刻察覺。
“可是并不知道蘇兮有沒有可能……”酩夜說到一半,受不了的蹲下身來,雙手插入發根抱著頭,“真他娘的煩。”
他們生而為王,生而為親。他們是家人是手足啊,從前一直都是牽著手共進退,這一次竟然有一雙手藏在暗處向他們遞出了刀。無論這個人是誰,都會讓他們無比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