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春菊的娘家在老林家五多里地外的大馬莊,和小馬莊只隔著一條小土路。
土路兩邊一邊種的是糧食,現(xiàn)在還是寸許高的麥苗,另一邊是小樹林。
林晴出了門沒有地方可去,四周黑漆漆的一片,思來想去,她也只能去大馬莊找馬春菊。
她跑出沒多久就冷靜下來,夜風(fēng)迎面吹著,刺骨的冷,縮著肩膀往前跑了一陣,總覺得好像身后有人跟著。
她回頭看了看又看不見什么,只能加快腳步,本來也想回家去,但是一想自己回去多沒臉,她只好咬著牙暗罵林南箏,繼續(xù)往前走。
跌跌撞撞好容易到了大馬莊外,看到夜色中的村子,慘淡的月光勾勒出模糊的輪廓,像一只靜默的獸。
眼瞅著到了,林晴走了路也不那么冷了,長長出了口氣。
走到那條小路中間,突然,從林子里竄出一條影子,把她嚇了一跳,忍不住尖叫了一聲。
“啊!”
那身影在她面前不遠(yuǎn)處站定,冷聲說道:“站!把錢拿出來!”
林晴嚇得手腳冰涼,抖成一團(tuán),她縱然不甘愿,這時候也不敢反抗,從口袋里摸出幾毛錢攥在手里。
那人快步過來,伸手一奪,林晴趁著這個機(jī)會才看清,不由驚愕道:“是你?”
那人長得挺瘦,個頭不高,一米七左右的樣子,頭上戴著皮帽子,穿著件藍(lán)色棉襖。
他的臉瘦長,下巴很尖,眉毛稀疏,一雙眼睛是淺淺的褐色,骨碌碌亂轉(zhuǎn),像一只成了精的耗子。
這人林晴認(rèn)識,正是小馬莊有名的二流子,姓候,所以人們給他起了個外號叫“馬猴子。”
今年二十六七歲,家里條件不錯,他大伯還是小馬村的會計(jì),管著村里的錢,和村官兒們處的關(guān)系都不錯。
但就因?yàn)樗暡缓,所以一直也沒有個對象,一直都打著光棍。
每個村的光棍都不少,但像他這樣條件不錯的還真不多見,可想而知名聲差到什么份兒上。
林晴聽說過他的大名,也見過兩次,但沒有想到這家伙還能劫道。
因?yàn)檎J(rèn)識,林晴的緊張也消散了許多,她勉強(qiáng)笑笑,開始攀關(guān)系,“是你呀,我還以為是誰呢,嚇我一跳。你還認(rèn)得我不?我姥家是大馬莊的,咱們還見過面!
馬猴子看了看她,見她長得不丑,打扮的也新式,小眼睛里光芒一閃,把奪過來的錢塞進(jìn)口袋,“你誰啊?”
“我叫林晴,就住在雙柳村,我是來找我媽的,”林晴笑著說道,“你怎么在這里?”
馬猴子冷笑,打量著她,“你說呢?當(dāng)然是要錢了!
林晴心里暗罵,表面上沒敢露,“那我錢都給你了,可以走了吧?”
馬猴子沉默著看了她幾眼,反正錢也到手了,思索了一下點(diǎn)點(diǎn)頭。
林晴側(cè)身走過他身邊,剛走幾步,腦海中閃現(xiàn)一個惡念,她咬了咬牙,又轉(zhuǎn)身對馬猴子說道:“我有件好事兒,不知道你敢不敢做?”
馬猴子挑挑稀疏的眉毛,眼尾的一顆痦子也隨之跳動,“什么好事兒?”
“你還沒有娶媳婦兒吧?”林晴笑瞇瞇的問,笑意中帶著惡毒。
馬猴子聽到她提這茬,臉色一變,以為她是嘲笑自己。
他伸手卡住林晴的脖子,“你敢笑話我?”
林晴沒有想到他會突然發(fā)難,還一下手就是這種死手,頓時嚇得臉色蒼白,手扒拉著他的手臂,語氣哀求,“我不是那意思,你聽我解釋……我是想給你介紹一個對象。”
她的聲音艱難的從嗓子里擠出來,眼前有些發(fā)花,從來沒有這么害怕過,第一次感覺死亡距離這么近。
馬猴子聽到這話,手上的力度緩了緩,但沒有立即松開,“真的?”
林晴艱難的點(diǎn)點(diǎn)頭,“當(dāng)然,我怎么會騙你,而且,我保證跟你說的對象還長得特別漂亮,皮膚又白又嫩。”
察覺到脖子上的力度再次松了松,林晴心里一喜,繼續(xù)道:“她是我的堂妹,過完年就十八了,正好是結(jié)婚的年紀(jì),我們村還有個劉婆子,專門說親,或者我回去跟我奶奶說,一說準(zhǔn)成!
馬猴子是知道劉婆子的,之前也找過劉婆子給說媒,錢沒少花,但一個成的也沒有。
馬猴子緩緩松了手,林晴大口吸著氣,猛烈的咳嗽起來,緩了好一會兒才喘勻。
順過這口氣,林晴心說這個馬猴子不僅長得丑人品差下手還挺狠,誰要是嫁給她,肯定一不順心就挨揍。
想著林南箏那張如花似玉的臉,要是和這種人過一輩子,嘖嘖,真是讓人心里痛快。
她這么想著,極力想把事兒搓和成,繼續(xù)說著林南箏的好打動馬猴子。
“我那個堂妹特別好看,五里八鄉(xiāng)沒有這么好看的了,還識字呢,雖然沒上完學(xué),但比其它的人可強(qiáng)多了,皮膚白嫩的跟嫩豆腐一樣,那腰身,胸脯,嘖嘖……”
她自顧說著,卻忽略了這樣的話在這樣的夜色,對一個二十多歲的大小伙子來說意味著什么。
等到她發(fā)現(xiàn)馬猴子眼中泛起貪婪光,呼吸急促緊緊盯著她,像餓狼盯著獵物的時候,為時已晚。
林晴一邊后退,一邊問道:“你……你想干什么?”
馬猴子咧嘴笑,露出微黃的牙,“你說呢?你說的那么好,我都等不及了,不如先讓我體驗(yàn)一下怎么樣?”
林晴大驚失色,剛要大聲叫,馬猴子伸手捂住她的嘴,還沒來得及吐出口的聲音又被堵了回去。
別看他瘦,但力氣也不小,拖著林晴就進(jìn)了旁邊的樹林子。
林晴嗚咽出聲,用力掙扎,但根本無濟(jì)于事……
蒼白的月光下,無邊的暗影里,馬猴子因?yàn)橛b獰的臉……
成為林晴那一晚上最深刻的印象。
她更沒有想到的是,在她處在絕望中的時候,尾隨在她身后的那個人,站在小樹林這一端,慢條斯理的拿出一根煙,點(diǎn)煙的火光一閃即滅,映不暖方碩冰冷的眼神。
……
林南箏第二天起了個早,她喂著雞順便把雞蛋收了。
等她喂完雞鴨,林雷從屋子里出來,抬眼看到她,嘴角的冷笑一閃而過,假意和氣的說道:“南箏,怎么起這么早?”
林南箏理都沒有理他,拿著收著雞蛋的籃子轉(zhuǎn)身進(jìn)屋。
林雷眉頭一皺,問道:“你拿雞蛋干什么?”
“你管呢,”林南箏毫不客氣的說道。
“你……”林雷的和氣再也裝不下去,冷冷哼道:“別忘了我昨天晚上跟你說過的話!”
林南箏哧笑,“行啊,沒問題!
林雷一怔,沒想到她答應(yīng)得這么痛快,本來已經(jīng)打算她不同意也得來橫的讓她同意,現(xiàn)在好了,倒有點(diǎn)使不勁兒感覺。
但他心里難免狐疑,“你真的同意了?”
“怎么?你又不樂意了?”林南箏反問。
林雷一噎,林南箏已經(jīng)回身進(jìn)屋,不再搭理他。
林老太起來收雞蛋,結(jié)果一枚也沒有找到,不禁納悶的嘀咕,“真奇怪,怎么今天一個雞蛋也沒有?”
林雷掃了一眼林南箏的房間,“不是沒有,是被人撿了!
“什么?”林老太聲調(diào)立即拔高幾個度,“她也配?雞蛋是她吃的嗎?”
她說著就想上前砸門,把雞蛋要回來。
林雷拉住她,低聲道:“幾個雞蛋,不用著急,等她被帶走了,還愁拿不回來嗎?”
“她真的答應(yīng)了?”林老太半信半疑。
“答不答應(yīng)由不得她了!”林雷神色狠辣,“我今天請一天假,不去上工,就不信治不了她!”
吃過早飯,林南箏就去大隊(duì)領(lǐng)口糧,她知道林雷在她身后不遠(yuǎn)不近的跟著,卻絲毫不在乎。
本來她還想著晚點(diǎn)找個合適的機(jī)會再反擊,既然林雷把機(jī)會送上門來,那就不要怪她不客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