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府在緊鑼密鼓地準(zhǔn)備淮揚(yáng)的加冠禮時,趙佑也已和永嘉公主動身向江南進(jìn)發(fā)了。
趙佑隨身行李頗為簡單,只帶了幾件貼身衣物及個人生活必須用品,但嬌生慣養(yǎng)的永嘉公主可吃不了苦。
大至衣物被褥,小至碗碟木箸,連著她最喜愛的那顆夜明珠,一應(yīng)生活用品帶得極為齊全,就差把整個宮殿都搬去江南了。
趙佑和這位永嘉公主并非一母所生,是以并不親近,平日在宮里不過是點頭之交。
永嘉公主和二皇子是一母所出的親兄妹,由后宮中一位頗為受寵的周氏后妃所出。
永嘉是她的封號,她名為趙安,安分守己的“安”。既有封號,便看得出帝王對她的看重,趙安也一直以此為傲。
這些年后妃所出的公主惟有四位,前兩位已經(jīng)出嫁,三公主已經(jīng)定親,如今正在待嫁,唯有她這位最小的永嘉公主還待字閨中。
這次去江南她本是不肯去的,奈何母妃反復(fù)規(guī)勸,兼之帝王之命不可輕違,她便不情不愿地上路了。
單獨(dú)準(zhǔn)備一輛馬車,內(nèi)部鋪著幾層厚實柔軟的漳絨,小幾上隨時準(zhǔn)備著新鮮的時令瓜果,每日著人騎馬來回替換,身旁帶著兩名侍女貼身照顧。
如果不是要留有一輛馬車?yán)男欣畹脑挘w安是想再帶兩名侍女的。
慢悠悠地向前走,趙安特意吩咐車夫駛得慢些,省得顛簸到了她金尊玉貴的公主身。
為了配合她的馬車行駛,跟隨趙佑出門的衛(wèi)平不得已放慢速度,慢吞吞地跟在后面。
途中每逢客棧必休息,遇不到客棧就露天原地休息,吃食飲水,更多的是在涂脂抹粉整理儀態(tài),生怕自己被這艱難曲折的路程弄得粗糙了一分。
這有如烏龜爬行的速度使得衛(wèi)平憋屈得不行,但趙佑并未出聲,他礙于地位實在是不好說話,只能當(dāng)起了烏龜。
原本最多半月的行程硬生生被她拖到了將近一月,幾人姍姍在加冠禮前兩日來至江南。
三輛馬車停在蘇府朱紅色的大門前。
門子早得了吩咐,見到這幾輛華貴的馬車立即進(jìn)去稟報,很快就有府中的管家出來將他們迎了進(jìn)去。
起初趙安還很是不滿,這府中的主人竟不親自出來迎接,任人在外喚還是一動不動地待在馬車?yán)铮褪遣怀鋈ァ?br>
最后是趙佑不冷不淡地叫了聲“永嘉”,她猶豫了下,這才由侍女扶著從馬車?yán)镒吡顺鋈ァ?br>
趙佑幾年前性情大變,趙安多少是有些怕他的。
她邁著由宮中嚴(yán)格教導(dǎo)出的步子,隨著趙佑進(jìn)入蘇府。
一身石榴紅的宮裙使得她嬌養(yǎng)出的面容越發(fā)明艷,只是脂粉涂得有些厚,看起來有兩分不自然。
眼前明顯與宮中不同的旖旎景致并沒有讓趙安一展笑顏,她反而在不停地用挑剔的眼光四處打量著。
青磚黛瓦,小池碧水,婉轉(zhuǎn)的鳥鳴聲悠揚(yáng),比起幽深的皇宮多出許多生機(jī)和活力,江南濕潤的氣候更是養(yǎng)人得很。
沒有挑出什么拙劣差勁處來,她眉頭越皺越緊,連腳下被嬤嬤嚴(yán)格要求過的步子都亂了些。
邁過青磚鋪就的路徑,管家引著二人步入待客的正廳內(nèi)。
蘇永崢已等在了里面,在二人落座時行了個簡單的禮:“七殿下,四公主。”
雖是主動出聲,但這極為平淡的語氣卻著實聽不出多少敬重之意,趙安本就不悅,聞言更是直接冷了臉色,哼了聲,坐在位上一動不動。
趙佑則起身回了禮,應(yīng)道:“蘇大人。”
蘇永崢哪里會理會趙安這種傲慢無禮的公主脾氣,應(yīng)對完趙佑后便徑直坐下了。
趙安見他看都沒看自己一眼,頓時覺得受到了嚴(yán)重的忽視,心中更是積郁難平,神色憤憤。
余光看到案上奉的熱茶,她拿起喝了口,準(zhǔn)備挑一挑錯。
碧綠色的茶湯入口,滋味鮮醇回甘,雖比起宮中的御茶稍差一分,卻別有一種風(fēng)味,趙安忍不住多喝了兩口。
茶盞底部色澤寶綠的葉片邊緣微翹,隨著她的動作微微晃了晃,趙安覺得這簡直是在嘲笑她,但看著手中一不小心快被她喝了個干凈的茶,她又實在說不出什么不好來,只能暗自生著悶氣。
放下手中的茶杯,趙安將注意力轉(zhuǎn)移到正在交談的二人身上。
“不知殿下此次前來有何事?”蘇永崢像模像樣地問。
明知他肯定知曉答案,趙佑仍答道:“聽聞府中公子兩日后要舉行加冠禮,父皇念及舊情,特意差我來送上賀禮,以表友好親近之意。”
這番話說得滴水不漏暗藏玄機(jī),雖早已查明他性情與那時大相徑庭,蘇永崢此時還是不由得吃了一驚。
他很快恢復(fù)了平靜:“勞殿下替臣多謝陛下下的好意。”
不見驚慌失措,不見受寵若驚,從容淡然得仿佛此時面對是一個普通人要為他的兒子送上賀禮,不像趙安見過的任何面見過她父皇圣顏的人。
她先前雖不愿來江南,但多多少少也聽母后說過一些蘇府的情況。
在她父皇還是皇子之時,這個蘇永崢就作為幕僚跟隨在旁出謀劃策,因其才智過人而頗受重視,只是最后不知為何被突然貶斥出京,再不曾回去,一待就是二十多年。
說是二人早已離心,如今卻又讓他們來江南送什么加冠禮,簡直莫名其妙。
趙安雖自小生活在勾心斗角的后宮中,但被嬌縱得頭腦分外簡單,這點信息根本分析不出什么重要的東西。
蘇永崢還在和趙佑說著話,不過只是一些無關(guān)緊要的閑話。
蘇永崢本不是多言的性子,因此話題多是由趙佑主動挑起的,言語來回氣氛還算和諧。
趙安則被晾在一旁仿佛不存在一般,她心中不平,然而顧及著母妃臨行前的叮囑,勉強(qiáng)克制著自己想要摔茶盞的沖動,百無聊賴地聽著耳邊無趣的對話。
一刻鐘后,無關(guān)的話題閑閑地應(yīng)對了個遍,趙佑口中忽然吐出一句話,讓屋內(nèi)的氣氛直接僵住了。
“不知府中的小姐可還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