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蓮帶著十人游到了畫舫邊,便開始往上提升,待到與舫面高度一至便停了下來,十人輕移步伐,走了上去,青蓮隨后卷起葉片沉入湖水中。此時畫舫上早已有十名面著輕紗的女子,閑散在各處,有執丹青妙筆的,有撫琴奏瑟的,有默讀書卷的。雖未見其容貌,但只觀其身姿,便如粉妝玉琢般楚楚動人。
蓉兒笑嘻嘻的走了過來:“我們舫中才藝俱佳的姑娘便都在此了,待到畫舫開至湖中寬闊處,可另選輕舟相乘而游,諸位去留自便,只需在日落之前到此匯合即可!
方才那蘇公子道:“蓉兒姑娘,你家舫主現在何處呀,快快帶我引見!
蓉兒撇了撇嘴道:“蘇公子莫不是瞧不上我們這些姑娘么,可惜舫主要見的貴客,卻不是你!
“咳咳……各位姑娘天姿麗穎,倒是蘇某唐突了。”蓉兒的話把蘇公子鬧了個滿面通紅,顯的十分尷尬。
另有同來之人笑道:“子良好不識趣,今日少城主在此,那貴客又豈能輪到你來擔當!
蘇子良冷哼一聲,叫道:“你這馬屁拍的不錯,就怕拍的不是地方,反而損了人家的顏面!
柳葉眉眉頭一皺,他一向都不喜歡別人當著面議論自己。方才那人自然也看懂了他的神色,轉而道:“你就自找沒趣吧,本公子不奉陪了!闭f完走向了畫舫的船樓里。
畫舫行駛的極快,只說話間的功夫,已開到了映月湖的中心,船工放下九條輕舟,其他的人便攜美乘舟而去,他們都看出來此時畫舫上的氣氛顯然不太好。
蓉兒站立一旁不動聲色,只是笑盈盈地看著剩下的三個人:柳葉眉,沈墨白,蘇子良。
蘇子良左右一看,忍不住嘆了口氣道:“上次和穎兒姑娘所探討的《璇璣圖》還未盡興,今日定是要再請教了!闭f完,也識趣地走開了。
沉默已久的柳葉眉站了出來,朗聲道:“如今只剩下我和沈公子二人,貴舫主要見的是誰,也無需再賣關子了!
蓉兒嬌聲一笑道:“久聞柳少城主的書法凌厲昂揚,隱有氣吞山河之勢,小女子不才,也想請教一二。”話及此處,言下之意已是很明白了。
柳葉眉面色一沉,寒聲道:“看來在這長春城中,沈家的名聲要比我柳家管用得多了!
一旁的沈墨白見他如此聲勢,暗中思忖:柳葉眉是個極好面子之人,今日靈染畫舫若駁了他的面子,恐怕未必會善罷甘休。要是因為自己讓這些女子為難,心里卻是過意不去,隨即道:“在下近來閑暇時日尚多,如今舫主有所不便,亦可擇日再來拜訪。”
他本是想為此事解圍,哪知柳葉眉并不領情,只是冷冷一笑:“墨白,既然有佳人相約,又何必退縮呢,你是堂堂得意樓主沈春風的義子,難道還有什么可忌憚的不成?”
沈墨白朗聲道:“我倒是沒有什么可忌憚的,只怕有人會借機為難這畫舫女子罷了,畢竟這里是長春城的地界。”說完略有深意地看了柳葉眉一眼。
柳葉眉握緊了雙拳,雙目精光如刺,緊緊地盯著沈墨白道:“既是長春城的地界,有我柳某人在,又有誰敢放肆!”停頓一下又道:“既然你們有約,我也不便再打擾,告辭!”說完不待二人有所反應,就已騰身而起,半空中一個翻身落在湖面上,踏波離去……整個過程也不過幾個眨眼的功夫。
“這少城主倒也是有些小性子!比貎嚎粗~眉方才站立的地方若有所思地說道。
沈墨白順著她的目光看去,只見甲板上留下了兩個碩大的腳印,深陷寸余,兀自冒著青煙,正是柳家的天玄氣。
“今日令貴舫受此刁難,在下實在過意不去!鄙蚰讎@了口氣,看來這梁子是結下了。
“無妨,一個小小的少城主而已,我們還未放在眼里。”蓉兒并沒有在意這些,依舊笑嘻嘻地看著沈墨白,就像是在看一個什么稀奇玩意似的。
沈墨白讓她看得有點不自在,連忙道:“在下屢次受邀未至,確是有瑣事纏身,今日一有閑暇便整裝前來拜訪,還望姑娘莫要責怪才是!
蓉兒幽幽地看了他一眼道:“你是舫主的貴客,我哪敢責怪呢?”
沈墨白有些愕然,說出了心中的疑惑:“我與你們舫主素昧平生,怎么反成了她的貴客?”
蓉兒道:“這其中的原因我也不知,你自己去問吧!闭f完指了指畫舫上的閣樓。沈墨白無奈一笑,只好抱了下拳,然后轉身走了進去。
初入房間,一副繡著潑墨山水的屏風映入眼簾。繞過屏風,一方木案穩穩的擺在屋子中央,空氣中還余著點點茶香。乍一聞,清新的氣息,讓人耳鼻一震,瞬時神清氣爽。沈墨白不禁喑嘆:好雅致的陳設,看來這位舫主的確是個妙人。
“你來啦!”正觀摩著,一個歡快地聲音忽然從背后響起。
沈墨白回頭,只覺眼前瞬間一亮。那里正俏生生地站著一個如天仙般貌美的女子,雙眸似水,暗蘊靈光,膚如凝脂,雪白中透著粉紅,美目流轉,恍若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一般,著一襲白衣委地,上繡五色蝴蝶花紋,款步而來,如春風拂柳般自然灑脫。
沈墨白看她說話未有生疏的感覺,仿佛在會見一個故友一般,驚訝之余亦有些愕然,試探性地問道:“姑娘可認得我么?”
“之前不認識,現在認識了!迸忧纹さ匾恍Α
“呃……在下沈墨白。”
“我知道!
“還未請教姑娘如何稱呼?”
“水靈染。”
“咳……水姑娘,在下前些時日未能赴約,實在是不該,還望多擔待。”
“那沈公子今日怎么又來了呢!彼`染噘起了嘴吧,不滿地嘟啷道。
沈墨白覺得有些尷尬,輕咳一下緩聲道:“實不相瞞,今日前來我亦有一事相求!
“哦……意思是說沒事求我,你就不來了對嗎?”水靈染說到最后已拉高了語調,顯得頗不高興。
沈墨白聽她語氣不快,連忙作輯道:“這倒不敢,初接到貴舫請柬時,就想要前來拜訪,奈何事務繁忙,是以推遲了些時日!
水靈染顯然也沒想跟他計較這些,走到桌旁,沏上兩杯茶,輕聲道:“那你倒是說說看,找我什么事!
沈墨白微笑道:“我最近在收集一套百妖圖集,如今已得其十之八九,久聞貴舫中的丹青妙筆堪稱一絕,今日前來是想討繪一幅青鸞圖,欲用手中的一顆夜明珠相換,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百妖圖集?沈公子怎么對妖物感起了興趣?”水靈染給他奉上一杯茶,若有所思地問道。
沈墨白道:“妖是世間最有靈氣的物種,千姿百態,集日月之精華,奪天地所之造化,若能繪之以丹青,豈不妙哉。”
水靈染輕哼一聲:“沈公子倒是好雅興,只是那夜明珠我并不稀缺。”
沈墨白聞言知意,心中暗道:這女子來歷非凡,等閑之物必是不放在眼里。沉吟一下道:“無妨,姑娘想要什么只管開口,沈某自會想盡辦法取得!
“一幅青鸞圖而已,也不是什么大事,給我三天時日,畫好之后送到府上!彼`染很爽快地答道。
“那……姑娘可有什么要求?”
“哼!當然有了!彼`染嘻嘻一笑:“我想要你的一滴血,這也是邀請你來的目的!
沈墨白一愣,不知道眼前這個姑娘葫蘆里賣的什么藥,十分不解的問:“在下肉體凡胎,要一滴血有何用處?”
“這就和你無關了,怎么,沈公子是怕有損金玉之軀么?”水靈染打趣道。
沈墨白哈哈一笑:“姑娘言重,江湖中人不拘小節,取一滴血又有何妨,只是以此淺薄之物來換青鸞圖,倒是沈某討得便宜了!
水靈染道:“這你無需介懷。”說完從腰帶中取出一個小琉璃瓶,遞給沈墨白道:“喏,滴在這里面就可以了。”顯然是早有準備。
沈墨白苦笑一下,接過瓶子,在手指上咬開一個口子,擠出一滴鮮紅色的血液滴入其中,然后還給水靈染。
水靈染接過,隨手放在了桌子上,淡淡地道:“好了,既然沈公子事務繁忙,靈染也就不便多留,青鸞圖三日后我自會派人送到府上,你請便吧!毖韵轮庖咽窃谙轮鹂土盍恕
沈墨白雖然心有困惑,但畢竟有求于人,也不好說什么,只能微微一笑,抱拳道:“多謝,那沈某告辭了!
“不送!
沈墨白走了后,水靈染立即拿起那個小瓶細細查看,這時蓉兒走了進來,略帶揶揄的味道問:“舫主,您的貴客這么快就走了呀?”
“別鬧了,正事要緊。”水靈染一臉嚴肅。
蓉兒只好收起了嬉笑姿態道:“開始了嗎?”
“嗯……”水靈染應了一聲。
蓉兒隨即從懷里取出一道白色的絲絹,攤放在桌面上,絲絹只有一尺見方,上面卻勾勒出了密密麻麻的線條,這些線條用金色絲線描成,造型奇特,神秘而詭異。
水靈染把瓶子中的血液倒在了絲絹上面,霎時間,異象陡生,血液與絲絹剛一相觸,便生出了一團強烈刺眼的金色光芒。光芒越來越盛,漸漸漲到如巴掌般大小。兩人未動聲色,只緊緊地盯著眼前的一幕,金光忽明忽暗,不停地搖曳晃動,片刻后竟生出了一對極似眼睛的小光點。
“嗷……”先前的金光只一會就化成了一個生有九尾的金色小狐貍,雙目,口鼻清晰可見,金色的毛發根根堅立,左右張望,身后九條尾巴不停地搖擺著,張著小口嗷嗷而叫。這一現象保持了幾秒鐘,然后開始逐漸消散,最后只剩下那一條白色絲絹靜靜的躺在木案上,仿佛什么都沒有發生過一般。
水靈染并沒有太多驚訝的神色,只是淡淡地笑道:“果然是他,可惜血脈并不純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