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處花圃并不大,中間也只有個六尺見方的小亭閣,正值陽春三月,云淡風清,伴隨著四處溢散的花香。
當微風吹過發稍的時候,沈夢溪舒服的差點哼出聲,他躺在竹制的軟椅上,慵懶地瞇著眼,鼻梁上橫放著一把折扇,隨著他地搖晃而左右擺動著。
府上丫頭邁著碎步,沿著花間小道走了過來,換上一壺新茶,靜靜站在一旁。
“今日家中可有什么事嗎?”沈夢溪輕聲問。
“回二少爺話,一切照舊,老爺尚在天機閣閉關,所有事務都是二爺在操辦!
“哦……大哥在忙什么呢?”
“大少爺呀……”說到這里,丫頭忍不住捂嘴一笑:“他去靈染畫舫了。”
沈夢溪修長白皙的手指在石桌上不停地敲打著,臉上閃現出一抹笑意:“大哥平日不茍言笑,一副不食人間煙火的樣子,今天怎么也似那些狂蜂浪蝶般行徑了!
“大少爺平日行事嚴謹,這次定是有什么特殊的緣故!
“唔……想必是了。”沈夢溪閉上眼,繼續徜徉在花香和春風的世界里。
長春城的正中心,是映月湖,方圓足有數十里,沿岸一排如碧玉妝成的垂柳,枝繁葉茂,蔓延出去,一眼看不到盡頭。湖面上波光粼粼,煙雨迷蒙,水質清澈。
各式各樣的船只,裝飾華麗的畫舫來回穿梭,時隱時現,猶如一幅美妙的畫卷,吸引了大批的文人騷客來此游賞。
湖邊一個年青人,憑欄遠眺,似是在尋找什么。著一襲白衣,氣宇軒昂。青絲如瀑,柔軟地披散在肩上。輕蹙眉,微思量,久立未動。忽然,岸上的人群出現了騷動,人聲逐漸鼎沸。
他們指著湖面的一處,那里的煙霧中正緩緩行來一艘高大華麗的畫舫。碧波蕩漾,畫舫上張燈結彩,頂上掛著一個金漆招牌,上書“靈染畫舫”四個大字。
“唉……不枉我們苦等數個時辰,總算是出來了!
“今日卻不知哪些人能有幸上去一觀究竟!
“我看李兄神色俱佳,似是胸有成竹,莫非已收到請柬了?”
“非也!非也!梁兄莫要取笑我,長春城中的有名之士你我皆不在列,今天也只當過來看個熱鬧罷了……”
聽著身邊人的高談闊論,白衣男子并未在意,依舊只盯著湖面上的那艘畫舫。據說兩個月前靈染畫舫剛駛入映月湖的時候,便在長春城中造成了極大的轟動。
舫中女子的姿色俱佳是其一,琴棋書畫無所不通是其二,第三就是她們有一個特別規定:每日只接待十個客人,而且是由舫中先送出請柬,收到請柬的人才有資格登舫一游。
舫中女子只與之吟詩作對,鑒賞書畫技藝,不從**之事,亦不收人財帛,此中怪異,實在是讓外人捉摸不透。
雖是如此,每日仍然吸引了大批人前來觀看,畢竟他們都想看看究竟是什么樣的人能受到靈染畫舫的青睞。兩個月來,舫中招待的人也有數百名之多了,其中倒也有人未能赴約的,春風得意樓的沈墨白就是其一。倒不是他端架子,確實是因為瑣事纏身,未有空暇。
春風得意樓,是長春城東面矗立著的一座巍峨高樓,與西面的城主府遙呼相應。共計七層,十三丈高,氣魄雄渾,遠遠望去,就像是一個君臨天下的帝王般。得意樓的大門日不曾關,夜不閉戶,經營著衣、食、色、賭、宿等幾大炙手可熱的行業。每日幕名而來的賓客絡繹不絕,達萬眾之多。
得意樓主沈春風,是神州界屈指可數的絕頂高手之一。其所修練的“太虛劍道”早在二十年前就已冠絕天下,被天下修士尊稱為“太虛劍圣”,與“旭日山莊”的劍神楊云峰齊名。
只是這沈樓主平日癡心于劍道,又喜好些琴棋墨白等文雅之物。便將生意交于二弟沈春秋打理,自己早已不問世事,或潛心修練,或醉于弦歌雅律之中。
作為樓主沈春風義子的沈墨白,每日要處理的事自然也少不了。所以,他前后一共七次收到靈染畫舫的請柬卻次次爽約。到今日已是第八次收到請柬了,正巧沈墨白也有事相求,所以便早早趕來等著赴約。
畫舫行至離湖邊百米處便停了下來,一女子走上船稍,雖距離尚遠,仍能看出其卓越風姿,說不出的萬種風情,岸邊眾人忍不住一陣贊嘆。
那女子微一矮身作禮,然后輕聲道:“小女子是靈染畫舫的蓉兒,歡迎今日前來捧場的諸位英雄雅士,收到請柬的朋友請上前一步!彼穆曇綦m不大,卻清晰的傳入在場的每一個人的耳中,婉轉悠揚,似水如歌,酥軟入心,讓人倍感舒適。
“姑娘,你們這厚此薄彼的做法可不太好,莫道是我等送上的薄禮不夠豐厚么?”有好事的人不滿地嚷叫道,此人是城中富賈之子,屢次向畫舫贈送財禮卻被拒之門外,心中難免有些不快。
蓉兒回道:“這位公子請了,我們舫中規定自有道理,不到之處還望多多擔待!
“哈哈!劉公子何必用財帛之類的俗物來玷污這清新脫俗之地呢。”一華服男子走上前來,聲如洪鐘,貫徹全場。那劉公子本想再反駁,一看這人面目,立馬閉住了嘴巴。
這男子年紀雖不大,卻有一副睥睨天下的威嚴氣勢。錦履華裳,面白似雪,保養的極好,雙目精光乍現,兩撇眉狀似柳葉,平添了幾分雅致。
“是少城主,他也來了。”
“少城主人中龍鳳,神姿更勝從前,想必是法力又有所精進了。”
柳葉眉,城主柳傲天之子,他一出現,自然少不了有人上前恭維。只是他并沒有理這些人,眼光反倒轉向了別處,在他身旁還有另外九人站在了眾人前方。
“墨白,你也來了!绷~眉看向了那個一直站在湖邊的白衣男子。
男子微微一笑:“佳人有約,自然不敢怠慢!
“哦……不知夢溪賢弟的傷勢可好些了么!
“休養月余,已經是生龍活虎一般了,還得多謝少城主當初手下留情呢。”沈墨白說話的時候眼睛直視前方,甚至都沒有看柳葉眉一眼。
在長春城中,沈柳兩家素有嫌隙,一個月前沈家的小公子出言沖撞了少城主,而被狠狠的“教訓”了一番,這早已是大家茶余飯后的談資。今日看到沈墨白和柳葉眉同時出現,眾人早已是退后數步,暗中戒備,以防二人的爭斗殃及自己。
那柳葉眉看出沈墨白的不快,卻不在意,冷笑道:“夢溪賢弟年紀尚幼,不太懂事,你這當大哥的可得多教教他才是!
沈墨白依舊不溫不火:“少城主說的是,我記下了。”他心中雖萬分不快,但還是強壓了下去,因為沈春秋交待過,長春城畢竟是柳家的地界,得意樓雖在江湖上有一些薄面,但這次終究是沈夢溪先挑的事,所以只能吃個悶虧。
柳葉眉看他如此忍氣吞聲,也不好再發難,恰好那畫舫上蓉兒的聲音適時傳來:“今日人倒是來的齊,某些數請不來的人可是要吃些苦頭了!闭f完掩嘴一笑,眼光似有似無的瞟了沈墨白一眼。
一個青衣男子哈哈一笑道:“鄙人數請皆來,從未爽約,不知貴舫有何獎勵呢?”
“蘇公子請了,獎罰之事皆由我們舫主親自定奪,蓉兒是不敢多作主張的。”女子輕輕撇嘴,一副嬌羞模樣。
“你這一說倒是讓我想起來了,你們舫主究竟是何方神圣,何故至今未曾露面呢?”那位蘇公子揚聲說道,他這一問顯然也勾起了眾人的好奇心,附和之人亦不在少數。
蓉兒眼珠一轉,揉了揉腦袋道:“舫主身體一直欠佳,不便見客!彼D了頓,接著笑道:不過……今日卻是要親自接待一位貴客的。”
“貴客?不知是哪位仁兄有此殊榮!
蓉兒嘻嘻一笑,賣了個關子:“上來后你們就知道啦。”
話音剛落,湖中水面就出現十道波紋,緩慢蕩漾開來,須臾,便有十株青蓮浮出水面寸許,然后輕輕的游向岸邊。青蓮約有兩尺方圓,蓮葉舒展,青翠欲滴。剛好適合一人立足尚有余地。十人也未客套,在眾人羨慕的眼光中,走了上去。
那青蓮下面的枝干并不粗大,卻似是極度堅硬,人站立在上面,竟也紋絲未動。沈墨白是第一次見此場景,不由得暗中贊嘆:這靈染畫舫果真不簡單,御物之術在神州界雖很常見,但是能做到如此奇妙的并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