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余紹棠早早來到學校,早讀開始一會兒以后,他起身去關上了原本敞開著的門。
余紹棠站上講臺,輕輕咳嗽了兩聲。
班里很快安靜了下來,余紹棠穩了下心神,道:“同學們,占用大家兩分鐘的時間,可以嗎?”
學生們靜靜地仰臉看向余紹棠,余紹棠深吸口氣,繼續說道:“是這樣的,我想和大家道個歉,昨天晚上,因為我沒有統籌安排好時間,讓大家放學晚了。”
昨晚與女人打過電話之后,余紹棠躺在床上仍是忍不住輾轉反側。他想,不管有什么客觀的原因,自己確實也有做的不對的地方,那就理應給學生們道歉。
“這不是你的錯,”向思淵想也沒想就站了起來,聽到余紹棠的話,他不由得緊緊地擰起眉頭,說著,他的目光掃向那些沒有按時到位的人身上,“你沒必要替一群渣滓們背鍋。”
打籃球的閻山直接拍著桌子站起來了:“你/他/媽說誰是渣滓?!”
向思淵毫不躲閃地對上他的眼睛:“誰應我說的就是誰。”
“別吵別吵!”余紹棠趕忙去到兩人中間拉住他們,他分別認真地看兩人幾眼,然后道:“先聽我說,好嗎?”
坐在向思淵旁邊的向思嘉也趕忙拽了拽向思淵的衣角,在他旁邊低聲叫道:“小淵!”
向思淵猶豫了片刻,輕嗤了聲,默不作聲地坐了下去。
見狀,閻山也狠狠瞪了向思淵一下,別過頭坐下。
“那我繼續了,”余紹棠稍松口氣,又回到講臺,“可能你們都覺得我蠻可笑的吧,非要在這里和你們較真,強迫你們排隊列,剝奪你們的休息和回家的時間。”
余紹棠的聲音慢慢的,每說一句,就要停頓一下,給予學生們足夠的,可以提反對意見的時間:“你們很多人可能都覺得,努力了又怎么樣,我們照樣有可能什么榮譽都拿不到,時間不就白費了嗎?但其實,當你真正努力去做之后,榮譽反而是次要的了。”
底下的學生一片安靜,余紹棠兀自輕笑了聲:“我剛剛關上門,是因為人類……大家常說一句話,‘關上門就是一家人’,咱們每天待在學校的時間比在家的時間還多,即使不算是一家,也算是半個家吧?我算是咱們班的大家長,是從心底里希望我們能更好的。”
說話的時候,余紹棠的目光在班里每個學生臉上逡巡著,最后落在了坐在最后的梁驍的身上。
福至心靈,梁驍也抬了頭。
兩人的目光狠狠地撞在一起,梁驍的眸子又黑又亮,如同黑夜里的星星一般,他的臉上帶著笑意,余紹棠的心跳陡然漏了幾拍。
余紹棠的臉上泛起一陣燥熱,甚至一瞬間忘記了自己要說什么。
余紹棠卡了殼,他有些不自然地別開眼睛,輕輕咳嗽了兩聲,才堪堪把接下來的話說出口:“我知道,很多人一直瞧不起我們班,甚至連帶著看班里的每個人都帶著有色的眼鏡。我就是要告訴他們,我們是可以的,我們不比他們差!這無關榮譽,也不是成就,只是想要別人也能夠尊重我們。”
余紹棠說的句句真誠,說到最后,他的眼角甚至不自覺帶上了一點紅。
沒有人會心甘情愿做一攤爛泥,余紹棠的話一點點揉進了學生們的心坎里。
即使他們再鬧騰,再不聽話,再表面上云淡風輕,被人指著鼻子罵不行,罵作廢物的時候,也有暗自不服輸,暗自較勁的時候。
余紹棠說話的時候,在下面就有好幾個女生悄悄擦起眼淚來。
余紹棠的話音落了,教室里非常安靜,只能聽到一些低微的抽泣聲,就在這時,閻山又猛然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嘩啦的桌椅聲響起,向思淵首先反應過來,他也隨即站起來,眼睛狠狠地瞪著閻山:“你他媽又要干嘛?!”
閻山擰著眉頭回頭看了向思淵一眼,沒有說話,而是徑直走到了余紹棠身邊,他別別扭扭地站在余紹棠旁邊,梗著脖子不去看余紹棠,過了半晌,磕磕巴巴道:“……對、不起啊,余老師。”
他的聲音不大,但也夠的上能讓前排的同學聽得一清二楚,好幾個人都悄悄握住了嘴,一臉不可思議的樣子。
閻山沒理會那些同學奇怪的表情,他又轉頭面向班里的其他同學,聲音大了些:“我跟大家道歉,是我沒注意時間,趁著列隊的時候帶人去打籃球,耽誤大家的時間了。”
這下,不只是前排的同學驚到了,全班同學都震驚不已。閻山在班里一向橫行霸道,目無他人,能聽到他的道歉,是所有人想都沒想想過的事情。
他的話音落了,又有好幾個人陸陸續續站了起來,主動向其他同學道歉,甚至難得地,連脾氣怪異的徒倍也站起來,低聲嘟囔了一句:“對不起。”
余紹棠的臉上終于露出了一點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