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云暖正緊張的等著下文,卻看到穆天籌眼中痛色一閃,直接停住了話頭:“看我,年紀大了便喜歡胡言亂語,塵霄查賬的時候可要仔細一些,萬不能讓你姑奶奶吃了虧。”
許云暖心思沉了下來,她也曾經幾次的追問三位爺爺他們以前發生的事,可就算是平日里行事最為莽撞、不計后果的二爺爺,提起那些也是三緘其口。
如今再見到穆天籌這般諱莫如深,許云暖不由得想起她找到的那本小賬冊,上面記載的人大多都是朝廷中的重臣,難不成三位爺爺覺得她知道前因后果也沒有能力報仇,所以才將過往死死的瞞住,只希望她今生安樂無憂?
房間中的氣氛一時間有些沉默,穆塵霄清冷的聲音響起:“我知道,定不會讓姑奶奶吃虧。”
許云暖耳尖一動,忍不住笑出聲來:“這可是塵霄第一次叫我姑奶奶,看來今晚回去我必須親自下廚,好好的慶賀一番。”
穆塵霄覺得胸口猛烈的跳動了兩下,耳根莫名的有些發燙,落筆時的筆觸都不穩了。不就是一句姑奶奶,值得她這般開心?
許云暖望向窗外熙熙攘攘的人流,眼底的光芒極為堅定:也許現在她沒有能力為三位爺爺復仇,但她會一步一步的向上走,終有一日,會讓那些對不起爺爺們的人跪在他們的墳前磕頭認錯!
回到穆府之后,許云暖沒有食言,親自下廚做了幾樣精美的菜肴。
飯桌上穆塵霄仍舊沉默不語,可偶然間和許云暖眼神對視,莫名的就感覺比以往的關系親近了幾分。
天氣日漸寒冷,許云暖特意的為穆天籌泡制了一壇藥酒,被穆天籌當成寶貝一般的守著,就連周管家都只要出來一杯嘗了嘗味道。
飯桌上穆天籌自斟自酌,喝了三小杯之后,便珍惜的將藥酒的壇子封了起來:“云暖這炮制藥酒的手藝學得也極好。”
“這是跟著三爺爺學的,小的時候經常看到三爺爺抱著酒壇子不撒手,還以為是什么寶貝,偷偷的潛去嘗過一口,當時辣得眼淚都流下來了,還被三爺爺叫了許久的小酒鬼。”提起往事,許云暖面上帶著淺淺的笑容,傷痛也比以往淺了幾分。
穆天籌一直憋在心中的疑問,終于被問出了口:“云暖,三位老爺子……他們生活的可好?”
“好,哥哥應該知道了,潤玉閣便是大爺爺的產業。清岳山中雖然清冷僻靜,但也罕見的沒有世俗打擾。大爺爺在外面有一些產業,所以我們吃穿不愁,生活的算是富足安樂。二爺爺的性子很是直爽、且他武藝極高,每次出門便如猛虎歸林,攪得整個清岳山都不安寧,卻也頗為怡然自得。至于三爺爺,只要有藥材,他沉迷進去才不管外面風云變幻。”
“那就好。”穆天籌眼眶是有些泛紅,卻被他借著低頭吃飯的動作遮擋住。
許云暖眼中的笑意緩緩退卻:“其實大爺爺臨終之前神志有些迷蒙,他說最對不起的人便是哥哥你,他們躲懶了,卻把所有的擔子都壓在了你的身上。大爺爺說完便落了淚,那還是我第一次看到大爺爺哭……”
穆天籌身體一顫,抬起衣袖抹了抹眼睛:“年紀大了,看東西就容易模糊不清。許老爺子就愛瞎操心,我可是被圣上封為衛國侯的,領著朝廷俸祿,享著榮華富貴,那可是多少人羨慕不來的。”
周管家上前為穆天籌夾了兩筷子菜:“老太爺別只顧著說話,多吃些東西,今日可是姑奶奶親自下廚。”
“……好。”
飯畢,穆天籌離開。
許云暖望著他的背影,總覺得他每一步都走得極為沉重,她的心情也頗為低落,便來到了暖棚之中看她種的菜蔬。
蹲下身來戳一戳那些挺拔嫩綠的小苗,許云暖才覺得心情恢復了一些。
二黑揮舞著厚實的爪子,對著一顆小苗便是一巴掌。前些日子,二黑有些上火流眼淚,被許云暖逼著吃了不少草,這會兒看到小苗,算是嫉恨上了。
許云暖連忙伸手去撓它的耳朵:“傻二黑,你拍的可都是銀子!”
二黑嗚嗚叫了兩聲,蹦跳著去舔許云暖的手,惹得她咯咯笑出聲來。
一主一寵玩鬧了好一會兒,終于將煩惱拋之腦后。
“小姐,您快瞧。”
回到凝秋苑,暮雨指揮著人抬了兩個大箱子過來。
“這是錢掌柜送過來的?”
“是,周管家典當出去的那些東西,都被錢掌柜買了回來,箱子里的只是一部分,剩下的過段時間陸續送過來。”
“放在庫房好好地收著,暫且不要讓哥哥知曉。”
“是。”這段時日相處,暮雨和寒煙兩人全然將許云暖放在了第一位,對她唯命是從。
周家原本等著看穆家的笑話,可沒想到笑話沒看成,自己卻成為了笑料。
周玉妍捂著掌心哭的凄慘:“母親,父親實在是太狠了,您瞧瞧我的掌心,都被戒尺給抽腫了。”
“那能怪得了誰?還不是你自己不爭氣!”
“本以為瞞住了,誰知道許云暖竟還掛出一個牌子來,那賤人就是看不得我消停!改日我就找幾個人偷偷砸了她的店!”
牌子的事情一出來,她花三千兩買簪子的前因后果自然沒能瞞住。
“你是不是還覺得丟人丟的不夠?”吳氏極為頭疼,“之前退婚鬧的沸沸揚揚,我們周家已經是丟足了臉面,甚至連周彬都搭進去了,怎么還沒吃夠教訓?眼下這個節骨眼兒上,只要我們和穆家對上,外面的人都會覺得是我們周家不地道,畢竟之前退婚……確實是沒站到理上。”
周玉妍撇撇嘴:“那該怎么辦?”
“沈云初的生辰快到了吧?”
“嗯,再有半個月就到了。”
“你提前準備好禮物,到了她的生辰宴上好好扭轉一下之前的形象。沈云初曾經救過大皇子,她每年生辰,大皇子都會前去祝賀。”
周玉妍不情愿:“大皇子和穆塵霄的關系極好,據說他們還稱兄道弟的,我和穆塵霄退了婚,大皇子必定看我不順眼,我去了不是找不痛快嗎?”
“兄弟?對于皇家而言,底下的臣子皆是奴才,你見過主子和奴才成兄弟的嗎?之前大皇子和穆塵霄關系好,無非就是看中了他手里的兵權,如今穆塵霄成為了殘廢,大皇子還能看得上他?”
“說的也是這個理。”
“本來就是,和穆家退婚讓你的名聲受了極大的影響,你想再次嫁個好人家,就必須將這些影響消下去。太后和大皇子的母妃都極為喜歡沈云初,你姑姑周妃和大皇子的母妃關系也不錯,你借著這個便利多去宮中轉幾圈,只要得了太后的稱贊,誰還敢再拿你退婚的事情議論?”
周玉妍想明白,頓時喜笑顏開:“還是母親想的周全,明日我就開始給沈云初準備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