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福律哪兒聽不出這話里面的打趣呢?他苦哈哈的抬頭看了一眼唇邊含笑的素錦,又低下頭去。
此刻實在沒有力氣再去說些什么,還兀自沉浸在被主子告黑狀的悲傷里。
素錦看見他這個樣子,捂唇笑著,然后悄聲安慰他:
“呵呵,公公不必這般失落,說不定啊,里面那位此刻的境遇,可不比公公好上多少呢。”
恩?這話蔣福律有些不太明白,他抬起頭來,略帶疑惑和懷疑的看了眼素錦:
“素錦姑姑這話何意?”
“您真以為太后娘娘讓您出來跪著,是在罰您麼?”素錦反問一句。
這更加讓蔣福律摸不著頭腦了,難道,不是嗎?
素錦仿佛看穿了他的想法,搖了搖頭,別有深意的說了句:“太后娘娘也到了想含飴弄孫的年紀(jì)了。”
然后拍了拍蔣福律的肩膀,結(jié)果小宮女拿過來的蒲團放到他的膝蓋下,說了句:
“蔣公公平日可得多提點陛下才是,太后娘娘特意讓奴婢拿的蒲團,可別跪壞了膝蓋。”
然后笑了笑,就站起身來走了。
蔣福律看她離開以后,又看了看膝蓋下精致的蒲團,腦袋里回想著剛剛素錦的話,越想越心驚。
蒲團是太后給的,然后又把素錦支了出來。他琢磨著這意思,不像是真的生他的氣啊?
等等,含飴弄孫??
難道,太后不是怪他讓陛下深夜批奏折,而是,怪他阻止了陛下去見貴妃娘娘?!
蔣福律越想越深以為然,抬頭看了看面前緊閉的門,突然就樂了。
陛下此刻恐怕更不好受吧?還是太后娘娘棋高一著,他估摸著,陛下這會兒或許都沒回過味兒呢。
正如他所料,某人此刻面色僵硬的聽著太后旁敲側(cè)擊的情感梳理理論。
燕鄞看著一秒鐘越講越熱情的太后,艱難的咽了咽口水。
撈起旁邊的茶盞,遞了過去。趁著太后喝茶的時候,直接開口問:
“娘娘都知道了?”
太后高深莫測的睨了他一眼,老神在在的開口:
“要不然這次離宮,你就沒打算說是不是?”
燕鄞笑了,低醇的嗓音帶著一絲柔情:
“兒臣這不是之前沒弄明白麼?不過兒臣的確有錯,還望娘娘寬恕一回。”
太后也繃不住的笑了,本就是件喜事兒,沒必要那么嚴(yán)苛。
笑罵了一句:“你呀,就仗著哀家心疼你。”
燕鄞也也帶著笑,柔和了凌厲的五官:
“要不是娘娘疼我,我哪有今天?”
一句話將太后的思緒帶到了過去,回想起當(dāng)初那些日子,太后眼睛里有些情緒閃過。
“都過去了。”
是啊,都過去了。
“對了,想必你還沒去貴妃那兒吧?”
太后突然問了一句,讓燕鄞面色一僵。他掩蓋性的捂唇咳了咳,說:
“娘娘果然料事如神。”
太后沒好氣的看了他一眼,萬分嫌棄:
“回來了也不去看看貴妃,你看看你這事兒辦的。”
嘴上雖然嫌棄,但心里卻覺得很貼心。陛下向來孝順,回宮肯定會先來她這里,這份執(zhí)著讓她覺得既好氣又好笑。
“是,娘娘教訓(xùn)的是。”
不管太后說什么,燕鄞都一一受著。對待這位長輩,燕鄞是打心眼里敬著。
“對了,前段時間,蔣福律整理庫房的時候,找到了兩幅頭面,兒臣瞧著工藝不錯,就給您送過來了。”
太后微微的蹙了蹙眉,微微推辭:“哀家都一把年紀(jì)了,哪兒還用得著這些東西?”
燕鄞笑了笑,略微提高了音量:“蔣福律——”
“誒!奴才在!”
這一聲將蔣福律的瞌睡都給嚇跑了,他有些踉蹌的站起身,走了進去。
“陛下。”
“朕讓你帶的頭面呢?”燕鄞看見他那個樣子,挑了挑眉。
腳步略顯虛浮,動作有些浮夸,再聯(lián)想到剛剛太后跟他說的話,了然地笑了笑:還是娘娘厲害,什么都知道,還順勢擺了他一道。
“喏,來人。”
蔣福律沖著外面喊了一聲,立馬有兩個小太監(jiān)端著精美盒子走了進來。
并排站在太后面前,躬身雙手奉上盒子。
“娘娘打開看看?”
太后看了眼燕鄞,笑著點了點頭,也真的伸手打開了盒子。
第一套是翡翠做的頭面,樣式大方簡單,那銜接的地方可見做工不一般,珠圓玉潤,顆顆飽滿。
太后沒忍住贊賞的點了點頭,對燕鄞說:
“這套頭面做工的確不錯,樣式也好,大氣又不落下乘,成色也不錯。”
燕鄞含笑抬了抬手,示意她打開第二盒子。
第二個盒子才剛一打開,太后臉上的表情就變了,她揶揄的看了眼一本正經(jīng)的燕鄞。
“這套恐怕不適合哀家這個老太婆吧?”
只見盒子中的頭面,紅楓葉的燒藍為主,粉色的水晶鑲嵌其中,小小的珍珠做墜子,發(fā)冠是金絲掐的蝶戀花,頂簪用雞血石打磨成水滴狀。
這顏色和樣式,適合年歲正好的小姑娘差不多。
而且好巧不巧,太后可是聽說安柒那丫頭,喜歡燒藍的發(fā)飾。
燕鄞倒沒覺得有什么不好意思,坦蕩的行了個禮,承認了:“果然什么都瞞不過娘娘。”
太后笑著擺了擺手,說:“行了行了,這個忙哀家可不幫。”
嗯?被拒絕,燕鄞沒覺得生氣,反而勾了勾嘴角,他覺得太后娘娘還有些話沒說完。
果然,就聽到太后笑著說:
“哀家剛剛才想起來,前幾天叫了貴妃過來吃糕點來著,恐怕這時候也該到了。”
燕鄞有些哭笑不得,感情那一盤糕點,還允了兩個人?
還沒來得及說什么,就聽見那個牢記心間的嗓音響起。
“太后娘娘,柒柒的糕點可是做好——”
安柒剛剛繞過屏風(fēng),就看見了那長身玉立的燕鄞,嘴里的話哽在喉間。
“陛下……”
她下意識的呢喃出聲,完全沒料到會在慈寧宮遇到燕鄞。
待她回過神來,立馬蹲身行禮:
“安柒參見陛下,不知陛下在此,驚擾——”
“不怪你,起身吧。”
燕鄞打斷她的話,大步走到她身邊,雙手托著她的小臂,將人扶了起來。
安柒心里慌亂,想到之前他要的答案,面上燒的慌,更加不敢看他了。
慌亂的看了眼太后的方向,卻發(fā)現(xiàn)太后一直盯著他倆看,還捂著唇笑。
安柒順著視線一看,才發(fā)現(xiàn)燕鄞的手依然托著她的手臂,耳后一熱,作勢就要收回手。
燕鄞也沒有強求,只是在安柒放下手的那刻,動作飛快的將她的柔荑握在了手中。
安柒的臉紅的不能再紅了,她剛剛好想聽到太后笑出了聲,整個人害臊得不行,抽了兩下沒抽出來,妥協(xié)的開口:
“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