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看著吳太醫手里拿著的衣裳時,我只覺得,整個人都呆住了。
那是我生產那日,殷以柔送來給我的。
我只看著吳太醫將衣裳拿到鼻子跟前嗅了嗅,然后拿在手里左右瞧了瞧,最后將衣裳打開,小心翼翼的看著從里面尋著。
現在的天氣依然很冷,這衣裳里面是絮了棉的,吳太醫用手捋著,似是在尋著什么。
終于,在衣服里面的夾層里,吳太醫取出些用布包著摻在棉絮里,軟如爛泥似的東西,若不細瞧,是看不出也摸不出來的。
“那是什么?”
見吳太醫聞了聞那東西,蕭容祈立刻問出。
“稟皇上,此物正是微臣致晏姑娘小產的滑胎藥。”
什么?
毓秀閣的東西本就不多,所有東西堆放在一起,不過也就擺了一張桌子。
吳太醫只是粗略的一聞,便將件孩子的衣裳,從一眾物件中,挑了出來。
到現在,我依舊不相信,殷以柔會對我做出這樣的事來。
“這衣裳,哪里來的?”
蕭容祈看著我,想要立刻從我口中知道答案。
“是……是皇后。”
男人的神色,忽然閃過一絲詫異。
顯然,他亦不相信,一向大度的殷以柔,會做出這種事來。
“那日午后,皇后娘娘將這些衣裳送來,說是送給我即將出世的孩子,只是,才不過半日……”
吳太醫立刻明白了我的疑惑,解釋道:“這滑胎藥以馬錢子為主,以麝香做引,可以讓馬錢子的藥效增加數倍,況且,馬錢子苦寒且毒烈,所以晏姑娘雖然只是聞了半日,會小產也就不足為奇了。”
這藥,真有這般可怕?!
“傳皇后過來,立刻!”
當我驚訝之時,只聽蕭容祈一聲吩咐。
之后,男人自己也陷入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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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妾參見皇上!”
殷以柔依舊如往常,不緊不慢的進來,恭敬的朝面色嚴肅的蕭容祈行著禮。
女子才進門的時候,便望向倚在床上的我,她的目光中滿是關心,見我氣色還好,眼中頓時顯露出幾分笑意。
因為蕭容祈對于我小產的事心中生疑,便下令,不準任何人到毓秀閣探視,若不是這樣,看殷以柔此時的表情,怕是早早便來瞧我了。
殷以柔來了許久,蕭容祈才示意她起身,而女子見了蕭容祈陰沉的臉色,和滿腹狐疑望著她的我,終是察覺到情況似乎不大對勁。
“這些衣裳,是你給婈瀟的?”
蕭容祈朝吳太醫手里一指,視線刷的射向殷以柔。
即便這個孩子不是他的,可是除了我與他,外人卻概不知曉。
如果真的是她,那么,蕭容祈亦是絕不會留這樣一個心狠手辣的女人在身邊的。
“是啊。”
殷以柔看著吳太醫手里衣裳,不禁疑惑。
“是臣妾送給婈瀟的,敢問皇上,有什么不對嗎?”
女子毫不知情的樣子,讓我的心更為揪緊,如果真是她所為,那么,她倒是真的能夠裝模作樣,而且,此時此刻,依舊毫不驚慌。
“這,可是你親手所作?”
“是。”
“你可在上面動過手腳?”
“動手腳?”
殷以柔一對如柳葉一般溫柔的眉毛顰著,惑然的望著蕭容祈。
“這衣裳的夾層里,藏著滑胎的藥,此事,可是你所為?”
“這不可能!”
一向低聲輕語的殷以柔頓時一愣,忽的抬高了聲音,果斷的做下結論。
“臣妾豈能做那種傷天害理的事?!”
她脊背直挺的回望著蕭容祈,目光沒有一絲閃爍。
“臣妾請問皇上,是聽信何人所言,而懷疑臣妾?”
“你自己瞧。”
相比殷以柔,男人的語氣反而顯得輕緩許多,他以眼色示意,女子微微一頓,隨著蕭容祈的視線,轉向一邊。
她走到吳太醫跟前,將衣裳接過,看著已經被撕扯開的夾層,又看了眼吳太醫拿在手里的滑胎藥,不禁連連搖頭。
“不!”
殷以柔忽而抬頭,轉身看向蕭容祈。
“這不是臣妾做的!”
女子的的語氣,是那樣堅決。
“這衣裳一針一線都是臣妾親手縫制,里面的棉絮也是臣妾所填,臣妾發誓,從來沒有放進去過這些不干凈的東西,還請皇上明察,還臣妾一個清白!”
此時的蕭容祈,也隨著女子不卑不亢的話語沉默下來。
我看著她,亦心生動搖。
只是,若不是她,那又該如何解釋?
“你可曾交給過什么人沒有?”
半晌之后,蕭容祈緩聲問出,他看著殷以柔,臉上的懷疑,卻未完全褪去。
“這衣裳做好之前,一直放在臣妾宮里,做好之后,便立刻給晏姑娘送了過來。如果皇上還是懷疑臣妾,倒不如請問晏姑娘,是否將這衣裳交給什么人看過?”
看著蕭容祈移來的目光,我立刻搖頭。
“娘娘走后,我便睡下了,衣裳一直放在桌上,不曾有人動過。”
我如是說罷,只見殷以柔的眉頭又糾結了幾分。
“這不可能……臣妾沒有做過!”
殷以柔死死的盯著蕭容祈,可男人卻只是冷淡道:“一定要朕罰你,你才肯認嗎?”
“臣妾沒有做過的事,皇上就是處死臣妾,臣妾也不會認下半句啊!”
“來人!”
蕭容祈甚至沒有猶豫,吩咐道:“將皇后押入大理寺,嚴加審問!”
男人話音才落,便有兩個侍衛進來,徑直走向殷以柔。
“皇上,不信臣妾嗎?”
女子的眸光,已然泛起水光。
“臣妾在皇上心中,便是這樣不堪的人嗎?”
殷以柔的這兩句話,說的直叫人心軟,看著她這副樣子,我不禁猶疑。
“證據在此,你要朕如何相信?”
蕭容祈移開目光。
“你若禁得住審問,朕便信你!”
看得出,蕭容祈在說這些話的時候,是有一絲不舍的。
畢竟,她是他的皇后,他的發妻,而且,這個孩子,即便沒有保住,也和他無半點關系。
他不過是要揪出后宮之中,那個意圖害人性命的兇手。
既然一切證據都指向殷以柔,他又怎能輕易將她放過。
倘若真的是殷以柔所為,依蕭容祈的性子,廢后是必然之舉。
兩名侍衛的手,一把摁在女子柔弱的肩膀上,女子沒有一絲掙扎,只是目不轉睛的盯著蕭容祈,眸中含著對男人怨意。
“等一下!”
我望著門口的方向,不由自主的叫停了那兩個侍衛。
不知為什么,許是直覺,在我心底,一直不相信殷以柔會加害于我。
我突如其來的舉動,讓蕭容祈略有一怔,就連殷以柔,亦是朝我看了過來。
蕭容祈側身看著我,目光帶著狐疑。
“皇上……”
就在殷以柔正要被帶走的那一瞬間,我突然想起,那日姚從萱曾經來過的事。
“嗯?”
“是不是,只要碰過那件衣裳,便是有害我的嫌疑?”
我的話傳到蕭容祈的耳朵里,他望著我突然亮起的眸子,眼中亦是閃過一道光。
男人看著我,等著我接下來要說的話。
謀害皇子,是株連九族的重罪,若是落在姚從萱的頭上,便是出兵云國最好的理由!
事到如今,比起復國,是誰害我已經不再重要。更何況,此事已經鬧得世人皆知,我和孩子反倒暫且安全了。
“我想起來,我生下望兒的那日,萱妃也來過這里。”
我的話,讓蕭容祈倏然一怔。
在岐國的這些日子,我在與蕭容祈的相處中,漸漸多了許多默契,有時候,看到我的某個眼神,他就能明白我的意思。
所以,很快,他便明白了我的用意,看著我的那雙眼睛,頓時涌起一道深邃的光芒。
“傳萱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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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從萱進來的時候,第一眼便看見略有些失魂,身后還站了兩個侍衛的殷以柔。
她的衣著亦如以往一般奢華艷麗,臉上沒有一絲多余的表情。
“臣妾參見皇上!”
蕭容祈的語氣,依舊淡淡,“起來。”
“臣妾還未給晏姑娘道喜,晏姑娘--”
姚從萱話才說到一半,聲音便被蕭容祈揮起的手臂止住。
看著男人陰沉的臉色,姚從萱不由美目圓撐,剛才的笑意,頓時收斂回去。
“婈瀟生子那日,你是不是來過毓秀閣?”
蕭容祈開門見山的問出,直直的盯著女子,不放過她臉上的每一個表情。
“是啊!”
聽見問話,姚從萱似乎放松了下來。
“臣妾聽人說,七八個月正是燒心的時候,便送了些酸甜的吃食給晏姑娘。”
那些吃的,尙擺在桌上,吳太醫已經檢查過,是沒有問題的。
“朕問你,皇后做給婈瀟的那些衣裳,你可曾動過?”
姚從萱看了那衣裳一眼,如實說道:“臣妾只是見那衣裳做工精細,看了兩眼,這,有什么不對么?”
女子一臉好奇,看了殷以柔一眼,目光便交替著打量起我與蕭容祈來。
“你既然看過,那可知道,這衣服里面,藏有滑胎藥?”
女子先是一愣,緊接著呵然笑了一聲,“這衣服并非出自臣妾之手,臣妾豈會知道,不過皇上這樣問臣妾,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