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傾身過來,一把將我打橫抱起,朝里面而去。
“傳太醫穩婆,快!”
蕭容祈看出我已堅持不住,將我輕輕放在床上,立刻吩咐下去。
他身邊的太監自是不敢怠慢,得了旨意,立刻小跑著奔了出去。
“不是還要再過些日子,怎么……?”
他一個大男人,又尚無子嗣,見我這個樣子,緊張得不知該說什么才好。
我疼得說不出話,只是搖著頭。
“再堅持一下!”
男人像是深深的做了個決定,然后將我的手緊緊攥起。
“有朕在,你斷不會有事!”
我冰涼顫抖的手,被男人炙熱的手掌包裹著,我的心一暖,同時也想起一件事。
曾聽人講,女人生子,等同一腳踏進鬼門關。
“皇上……”
我吃力的喚著他,愈加急促的疼痛之感,已經讓我的目光有些渙散,
“朕在!”
男人的聲音低沉,包裹著我的手的那只大手,微微用了些力。
“保住這個孩子……無論如何,保住孩子……”
蕭容祈的目光倏然一緊,我知道,他自是不愿。
“算我求你……”
我斷斷續續的說著。
“只愿皇上……能記得當日對我說過的話,這個孩子,便是將來……岳國的君主,而我欠皇上的……就用這條命……來還!……”
說完這一席話,我終是被疼痛折磨得閉上了眼睛。
在雙目合上的那一瞬間,我看到了男人帶著戾色的眸光,一瞬不瞬的落在我的臉上。
“太醫!太醫!”
蕭容祈松開我的手,轉過身,朝著門口處,大聲的吼著。
“要朕斬了你們嗎?!”
男人怒吼著,只聽門外的腳步聲已經越來越近。
“微臣叩見皇--”
來人話未說完,便已被怒不可遏的男人上前一把提到了床邊。
“快看看她,是不是要生了?!”
“是,是!”
太醫戰戰兢兢的過來,小心翼翼的為我把脈,就在這時,我只覺得腹中又是一陣疼痛,緊接著,便覺得下身一陣濕熱。
“嗯--”
我緊緊的搖著牙,呻吟聲卻止不住從口中溢出。
“你也去!”
蕭容祈一指穩婆,那穩婆才略顯慌張的走上前來。
那穩婆見了我的樣子,從一進門,便要過來為我檢查,只是蕭容祈的臉色沉得緊,她也只是嚇得老老實實的站在那里。
此時得了旨意,穩婆熟練的徑直走到床尾,掀開被子,解開我的裙子。
“已經見紅了!”
穩婆只看了一眼,便回過頭吩咐丫頭。
“快去準備!”
說著,幫我脫下衣褲,在我身下又加鋪了厚厚的褥子。
頻繁的疼痛,讓我覺得整個人近乎虛脫,迷蒙中,我聽見穩婆一聲一聲急促道:“用力,用力!”
只是過了許久,我的力氣幾乎已經用光了,孩子依舊沒有出來。
忽有一絲不好的預感,劃過我的心頭。
“保孩子……”
我對抬起頭來,正在更換巾帕的穩婆如是說道。
“哪個也不許有事!”
穩婆還未開口,便聽蕭容祈在一旁將話接過。
他的話便是圣旨,不容有半點質疑。
當我再一次用力之后,終于,一道清脆的啼哭聲,響徹整個毓秀閣。
我真的迫不及待想要看看這個孩子,可是我只能氣若游絲的靜靜躺著。
“恭喜皇上,喜得麟兒!”
穩婆用早已準備好的被褥,將我的孩子裹了,抱到蕭容祈面前。
是個,男孩嗎?
穩婆的話語中,我突然再次想到了父皇臨終時的話。
“朕無男兒,岳國不復矣!”
晏氏如今終于有了男丁,可是卻不可再冠以晏姓。
蕭容祈看著穩婆手里的孩子,一副矛盾的樣子,不知接還是不接。
“皇上……”
我不愿見他為難的樣子,適時的喚了他一聲,他聽見了,連忙幾步走到床邊坐下。
“怎么了?”
我感激的看著他,心中卻一陣酸楚。
孩子降生,陪在我身邊的,卻并非是這個孩子的生身之父。
蕭容祈能夠做到這樣,已經讓我感動不已。
“皇上的恩情,我無以為報!
過了很久,當房間里再次恢復平靜,我才對他開口。
我的話發自肺腑,亦是句句實情。
男人只是看著我,眼神里帶有安慰,卻也只是靜靜的看著我。
“孩子暫由奶娘代為照顧,你且安心歇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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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晚,蕭容祈并沒有留下陪我。
他沒有陪我的理由,我亦沒有要讓他留下的意思。
那一晚,我睡得很累,夢里,我再次見到了殷梓珺。
他依舊是那個冷峻帝王,高坐于大殿龍椅之上,如現實一樣,亦不知這個孩子。
我看到孩子,已經是兩天以后,我是真的累了,才會一覺睡了這樣久。
當我從奶娘手里接過孩子的時候,看著孩子那張可人的小臉,我的思緒,頓時飛回了很久以前。
我的這個孩子,像極了我初時的模樣。
如果我的容顏不曾被毀,那么,這個孩子,該是與我有七分像的。
我輕撫著孩子幼嫩的臉,看著他安睡的模樣。
孩子很少哭鬧,大多時候,都是安靜的睡著,醒來也只是睜開眼睛望著這個世界。
這一點,倒是很像殷梓珺。
奶娘才將孩子帶走,蕭容祈便一腳邁進毓秀閣。
“皇上!
經過幾日的歇息,我的身子已經好了很多,從生產那日到今天,我再次見到了蕭容祈的面。
“躺下吧。”
蕭容祈見我坐起身,走過來示意我不必拘禮。
見我堅持,他也只好按著我的意思,幫我墊了個枕頭在背上。
“孩子的名字,可是已經取好了?”
男人在床邊坐下,一上來便問出這個問題。
“是。”
我靜靜點頭答應。
“叫什么?”
“南望。”
“南望?”
“是!
我一邊說,一邊望向南方,重復了一遍。
“南望。”
在我心里,從來沒有忘記過故土,在遙遠的南方,才是我最終的棲身之所。
“是‘南望’,還是‘難忘’?”
蕭容祈的聲音,突然變得陰冷下來。
‘難忘’?也許吧。
不過,我卻不敢輕易再有此念想。
“我取這個名字給孩子,不過是要讓他牢記復國之事,還望皇上明鑒!
顯然,他是不相信的。
可是,卻也沒有再說什么。
我就這么與他靜默無言的坐著,直到他的近身太監進來。
“啟稟皇上,吳太醫到了。”
“傳!”
看著吳太醫從門外進來,我不禁有些疑惑。
吳太醫是這太醫院里,首屈一指的太醫。我現在每日需要服的藥,吳太醫早就已經開好了,而且,我也不覺得身子有哪里不舒服,他現在突然來這里,做什么?
“微臣叩見皇上!”
無論何時,蕭容祈都有一股不怒自威的儀態,讓人見了,隨時都要保持十二分的謹慎。
“起來!
吳太醫才站起身,只聽蕭容祈問道:“婈瀟為何會早產?”
男人不帶溫度的一句質問,不禁讓我一怔。
這件事,我也有所懷疑。
雖然,我臨盆的日子,實際上要比他人知道的早些,可是,我生產的那日,依舊還是早了些日子,而且那疼痛來得這樣急,確是我絲毫不曾預料的。
“回皇上,微臣正想為此事而稟告皇上!
聽了吳太醫的話,不禁是我,就連坐在我旁邊的蕭容祈,神色也微微動了動。
“晏姑娘生產那日,微臣看過晏姑娘的脈象,脈象紊亂,明顯是因為服食過什么不干凈的東西,才造成小產!
“你說的‘不干凈的東西’,指的,是什么?”
蕭容祈問出的,正是我想要問的。
吳太醫微微一頓,連忙躬身道:“皇上請恕臣直言,晏姑娘該是服食過滑胎的藥,才會無故小產!
什么?
好端端的,我怎么會吃那種東西?
再說,我想保住這個孩子都來不及,又怎會做那種傻事?!
聽見吳太醫的話,蕭容祈不禁瞧了我一眼,看著我驚訝的神色,他大概明白了幾分。
“那日,你可曾吃過什么?”
聽他問起,我不禁回憶起來。
那日,除了每日蕭容祈命人送來的飯菜,我便再沒吃過別的,就連姚從萱送過來的吃食,我也是一口未動。
想到這里,我不禁搖頭。
“再仔細想想?”
蕭容祈追問了我一句,可是,我確是沒有吃過什么不該吃的東西。
“沒有。”
我邊回憶邊道:“那日,我用過午膳后不久,便睡去了,等到醒來,發現自己已經堅持不住了!
男人略作沉思,朝吳太醫問道:“你確定,婈瀟是因為滑胎藥,才導致小產?”
“是。”
吳太醫答得肯定。
“從脈象看來,只有這一種可能!
看著蕭容祈慢慢蹙起的眉,吳太醫又道:“這滑胎藥,看似強烈異常,若非服食,換做擦在身上,或是氣味,也會造成小產!
擦在身上?
我想了想,自己確是不曾擦拭過什么在身上,而氣味,我便不得而知了。
“那是什么味道?”
我不由向吳太醫問起。
“這個,微臣不太好說,有的藥無色無味,或是味道淺淡,不知者即使聞得久了,亦是一無所知!
“那日,你可曾去過哪里?”
見我搖頭,蕭容祈神色一動,立刻站起身。
“搜查整個毓秀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