條件?
什么條件?
現在的我,還有與他講條件的資格嗎?
我抬眸,等著他后面要說的話。
“你還想不想要復國?”
我瞬間,瞪大了眼睛。
他這話,是什么意思?
復國,我當然想,做夢都想!
可是,我卻不敢再想。
看著我表情的變化,男人的唇角勾起了一個危險的弧度。
“留在岐國,朕答應你,助你復國。”
我怎么也想不到,他會以復國做條件,將我留下。
“怎么樣?”
聽他問著,我不禁自嘲的輕笑了一聲。
“用數以萬計將士的命,換一個不值得的女人,想不到岐國皇帝,會做這樣賠本兒的買賣!”
“朕喜歡!”
蕭容祈并不氣惱,依舊淡淡笑著,望著我的眼睛。
“你,只有一個晚上的時間考慮。”
說罷,男人不再多言,卻倏地朝我丟過來一瓶不知從何而來的藥。
“自己擦一下。”
蕭容祈朝我的額頭看了一眼,轉身幾步走出房門,將我一人留在房間。
他指的,該是我今日在囚車之上,被人砸傷的額頭。
看著門被關上,過了好久,我才回過神來。
從封妃,到處斬,再到被蕭容祈所救而來到岐國,這一切好像一場夢一般,我還沒有理清,卻已然真實的發生了。
他說,他要,助我復國!
我不知道,他的話,有幾分可信,可是,君無戲言,從一個帝王口中言出的,斷不該只是句玩笑話。
離開純然宮的前一晚,袁景茗曾來見過我一面。
她依舊是那般端莊大方,眼神里,卻是隱含不住的得意。
“不過一個宮奴,你拿什么,和本宮斗?”
是啊,她說的沒錯。
想她出身名門,父親位高權重,姑母又曾為皇后,就連殷梓珺,面子上,也是要讓她三分的。
袁景茗居高臨下的瞧著我,臉上盡是得勝之后的不可一世。
“你以為,憑借自己伺候在皇上身邊,就能迷惑住皇上嗎?”
我能感覺到,她隱忍許久之后爆發出來的恨意,有多強烈。可見,她平日里的賢淑模樣,該是裝得有多辛苦。
“你告訴本宮,是不是你,和皇上說過些什么,皇上才不肯去見本宮,是不是你?”
我是有多大的能耐,才能左右殷梓珺的一舉一動?她此言,未免過于幼稚。
既然她早已認定,我又怎么解釋的清,再說,一個必然要死的人,還有什么解釋的必要?
“怎么,默認了嗎?”
女子的眼里,突然露出狠絕的光。
“你是什么身份?本宮,怎么會讓你這么容易的登上妃位,和本宮平起平坐!”
“皇后,就不覺得心痛嗎?”
我抬起頭,毫無懼色的瞧著她,緩緩而語。
“為了不讓我得到皇上的專寵,竟然可以做到讓別人去分享自己夫君的愛?這,便是皇后你對皇上的情意嗎?”
“你住口!”
隨著女子激動的話音落下,“啪”的一個巴掌,落在我的臉上。
“賤人!你敢對本宮如此無禮!”
私下里面對我的時候,袁景茗已經沒了在殷梓珺跟前的溫婉可人,她滿含妒意,狠戾的瞪著我,連眼珠兒都不錯一下,看上去,恨不得要將我剝骨抽筋。
“亦玉--”
女子盯著我,喚著身后的人。
“過來教訓她!”
我戳了她的心窩子,她惱羞成怒,自然不會放過我。
亦玉幾步過來,不由分說,抬起手便在我臉上甩下一個巴掌。
口中,立刻泛起些腥味兒。
我瞟了一眼亦玉,這樣一個瘦弱的女子,竟也有這樣的勁頭兒。
原來,倒也是條忠犬。
先是有羅佩真,現在又有了袁景茗,她們,都是喜歡這樣教訓人的么。
我幾乎感覺不到疼痛,在亦玉落下第二個巴掌后,竟然笑了出來。
“你笑什么?”
袁景茗狐疑的瞪著我。
我呵了口氣,淡然的望著她。
“我不過是個將死之人,皇后還有哪里不滿意嗎?”
“是啊--”
片刻之后,她亦是笑出。
“你未免也太低估了本宮的能耐,本宮若想要你的命,不過是動動手指的事,你有今日,要怪,就怪你自己太自不量力!”
女子冷笑一聲。
“記住,到死,你都只是一個宮奴,而本宮,才是皇后,是唯一可以和皇上相守的女人!”
……
宮奴,宮奴。
只因為我曾為宮奴,便要受這般欺凌嗎?
我低下頭,看著蕭容祈留給我的藥,緩緩的在桌邊坐了下來。
說到底,我不過是個亡國之奴,若不是曾經遇到殷廷奕,也許現在的處境,尚不如宮奴。
而且,我也只是個女子,面對別人的欺壓,尚且無計可施,又該如何,去復國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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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幾乎,又是一夜未眠。
熹微的晨光,染亮了東方的天際。
我才推開窗子,便見蕭容祈,正朝這邊而來。
男人穿戴整齊,精神看上去很好,身后還跟著我昨日見到的那兩個侍衛。
“考慮的如何?”
蕭容祈讓兩個侍衛侯在外面,進了門,直接向我問出。
“敢問皇上,做這樣的決定,皇上不后悔么?”
我看著他,目光沒有一絲回避,只等他給我,我想要的答案。
“你在讓朕,給你承諾嗎?”
男人靜靜開口,不等我答,淡淡的看了我一眼。
“朕,不會給你任何承諾。”
蕭容祈說的肯定,我表面上裝的無所謂,心里,早已劃過絲絲慌張。
“如你所講,朕只是在和你做一個交易,用整個云國,換你這個人,如何?”
說到最后,男人挑起了劍眉,高高的鼻梁顯得更為英挺,他靜靜的,在等我的決定。
“好!”
我幾乎沒有猶豫,便答應他了條件。
用這副身子做交易,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對于我麻木的心,這還能算的了什么呢?
聽到我的回應,男人勾唇一笑,只是片刻,便斂起笑意。
蕭容祈看了我一眼,倏然轉過身,揚起頭,朝外面朗聲道:“回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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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翔城里,我與蕭容祈同乘在一輛馬車里,感受著這個陌生的地方,還有身邊這個男人的懾人的氣勢。
無論哪里,傳得最快的,永遠都是流言。
“聽說,皇上從邊關帶了個姑娘回來。”
“我也聽說了,說是那姑娘貌如仙子,美得緊!”
“不過據說那姑娘是皇上的客人,只怕事情沒這么簡單……”
有句話,他們說得并沒有錯,蕭容祈確是以客人的身份,將我帶回岐國皇宮。
他說,我曾貴為公主,以后,也將是岳國之主,我是不可以居于侍婢的身份的。
即使一切只是場交易,他對我這一點的尊重,也還是有的。
“你就住在這吧。”
蕭容祈親自帶我到一處居所,這里的房間并不算多,有一個不大的院落,看上去倒還算雅致。
“你初到岐國,還不大熟悉,這里還算幽靜,離朕的寢宮也不遠。”
我打量著自己往后的住處,最后,視線落在男人的身上。
想不到,這個看似粗獷的男人,倒也是細心的。
蕭容祈看著我,不由笑了。
“不用謝朕,你要記得你我的約定就好。”
是啊,不過是一場交易,我什么時候,才能改掉自己素以形成的仁慈之念。
于是,我只是看了他一眼,便徑自進了房間。
“朕先走了,晚些再來看你。”
男人沒有跟進來,只是在外面,朝我的背影輕呼一聲。
聲音的尾音,明顯帶有些曖昧的意味。
我亦沒有回頭理會,而是朝內室走去。
床榻不軟不硬,我坐下來,愣了一陣子,才沉沉的舒了口氣。
這些日子,經過了生與死的較量,我是真的,累了。
有多少個日夜,我都不曾睡過一個安穩覺。
我終于,又做回了自己,可是,我卻再次想到了關于襄國的事。
想到受傷的孟川,我不禁再次想起殷梓珺,我就這樣,離開他了嗎?
可是,當這樣的想法劃過的腦中時,連我自己都暗暗吃驚。
為何,我想起的是他,而不是殷廷奕?!
我問著自己,心里卻不知不覺,涌起一絲從未有過的酸意,然后,是微微的抽痛。
我真的好累……
心里滿滿,思緒萬千,我不禁,倒在床上。
痛苦的閉上眼睛,沒過多久,我便沉沉睡了過去。
夢里,盡是殷梓珺絕情的面容,還有袁景茗忿恨的眼神,最多的,還是岳國城破時,父皇倒下去的模樣……
“不--!”
我驚叫著坐起來,眼睛瞪得大大的,不斷的喘著粗氣。
就在剛才,我還看見父皇渾身是血的在向我搖頭,而在他身邊,母后已經沉沉的閉上眼睛,躺倒在他身邊。
這些,并非只是夢,而是我親眼所見的事實啊!
岳國城破之時,晏氏一族,全部被云國士兵所擒。我就跪在父皇身邊,看著他與母后紛紛慘遭毒手。
父皇臨終之前,曾仰天長嘆,“朕無男兒,岳國不復矣!”
也是在那時,我便暗暗做下決定:我若有命,來日必將雪亡國之恥!
如今,這一切,再次出現在我的夢里。
我的手捂著自己的心口,慢慢的梳理著自己的情緒。
讓一切終于恢復平靜,我卻覺得,哪里有些不對勁兒。
“做夢了嗎?”
我才要轉頭,男人的聲音,已經從旁邊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