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個人沒有蒙面,卻也是極為眼生的,甚至看上去,根本不像是本地人。
“上車!”
男人一邊對我命令著,一邊刷的一拖我的脊背,我的整個人,立刻在他前面上了馬車。
他的身手很是敏捷,毫不耽擱的緊隨著我一躍而上。
而那兩人,駕了馬車,我才坐穩,馬車已經疾速駛了出去。
“你是誰?”
顯而易見,我是逃不掉的。
我看著坐在對面的男人,不由緊張問出。
男人很安靜,只是定定的看著我,目光似是打量,又似是懷疑。
“你要帶我去哪兒?”
我不甘心的復又問出,可他依舊沉默不語。
看他的樣子,似是對我沒有太大威脅,暫且也沒有要為難我的意思。
于是,我大膽試探著問道:“你,想要救我?”
男人的眉間,略有所動,亦是收起剛才的神情,重新打量起我。
他的眼神告訴我,他對我,并無殺心,更多的,似乎是好奇。
“為什么帶我走?”
這一次,我微揚起頭,直視著對面的男人,我用眼神告訴他,這次,定要他給我一個答案。
男人繼續望了我一陣,單手抬起,慢慢拿掉了遮住面容的黑布。
當我看清楚男人的樣貌,一下子愣住了。
我吃驚的看著對面的那張棱角分明的臉,突然想起了我跟隨殷梓珺南下治災時,見到的那個陌生的男人。
當時,他受了重傷,是我恰好遇到了他,幫他處理的傷口。
當我幾乎快要忘了,自己曾見過這個人的時候,他仿佛從天而降,再次出現在我的面前。
“怎么……是你?”
看他的樣子,他周身散發出的氣勢,還有他高出孟川許多的功夫,我猜想,這人,絕非凡夫俗子。
可是,他為何要將我帶走?
我驚訝的神情,落在男人眼中,他卻依舊如常,不回應,亦無任何動作。
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馬車依舊駛得飛快,馬車外面一片漆黑,想來該是人煙稀少之地。
一路上,我猜測著各種可能,關于他的身份,也關于我們正要去的地方。
好在,這一路,他倒是不曾對我有什么限制,除了我必須要跟他走,其余的他一句也不曾多問。
直到感覺著前方微微有些光亮,我連忙掀開車簾。
前方高高聳立的城樓,在深深的夜色中,更顯巍峨,城樓上的燈,照亮了隨著夜風飄動的旗幟。
那旗幟上的字,卻突然讓我驚訝起來!
旗幟正中間,一個碩大的“岐”字,完整的落入我的眼中。
刷的放下車簾,我轉過頭望著對面的男人。
馬車行了整整一天,此時,竟然已經到了岐國!
“你帶我來這里,做什么?”
難道說,他是岐國人?
此處,該是岐國與襄國的邊境,進了這道關卡,便是岐國之境了。
入關的時候,馬車一路暢通無阻,這不禁讓我懷疑起他的身份。
他究竟是何等身份顯貴之人,守關的衛兵,只是看了他的馬車,連問也不問,便加以放行。
終于,馬車漸行漸緩。
馬車剛剛停穩,男人便推門下去,然后轉過身,將手伸向馬車里的我。
我看了他伸向我的手一眼,卻沒有將自己的手遞過去,而是彎下身子,自己用手撐在車上,小心的跳了下去。
男人略略看了我一眼,依舊沒有多話,只是道:“走。”
然而,府邸外面,早已守候著的侍衛們,見了男人,均恭敬的行禮道:“屬下參見皇上!”
皇上?!
下車的時候,我正四下里望著,忽聽那些人對他的稱謂,不禁倏然愣住。
我停下腳步,不可思議的打量著男人的背影,他,竟然是岐國皇帝,蕭容祈!
男人感覺到了我情緒的變化,停下來,回過身,他高大的身軀,讓我只能仰視著他。
“怎么了?”
還記得封妃之前,我曾聽殷梓珺提起過,蕭容祈趕赴邊境的事,那么,今日見到他,便也不足為奇了吧?
我愣了片刻,搖搖頭,事已至此,我也只得暫且聽命于他了。
這,便是他的房間吧?
我環視四周,房間里簡單整潔,打掃得沒有一絲塵土。
我正瞧著,男人突然回過身。
“把門關上。”
在他的地盤上,哪里有我說話的份兒,我看了他一眼,也只得依著他的意思,將門關了。
“你無緣無故,把我帶來岐國,做什么?”
趕了一天的路,又與孟川動過手,男人似是有些疲憊,兀自走到桌邊,為自己倒了杯茶。
我看著他隨意的樣子,不禁問出。
可他卻不緊不慢,緩緩將茶喝下,放下杯盞,才復又轉向我。
“你說錯了。”
他沒有直接回答,而是糾正起我來。
見我疑惑的樣子,他又道:“你曾救過朕,所以,朕才出手救你,今日,咱們扯平了。”
“誰要你救?”
他的話,頓時激起了我心中某處的怒意。
明明是孟川在法場上冒死將我救下,怎么到成了他?
“不要朕,那要誰?你的皇上嗎?”
男人看著我,眉間透著不屑。
“那個下令將你斬首的人,怎么會救你,到了這個時候,你還癡心妄想么?”
“堂堂岐國皇帝,怎么有心思關心起一個別國的廢妃來了?”
我逆著他的目光,毫不怯弱的直直看著他。
“這次,你倒是說對了。”
蕭容祈看著我的樣子,不但沒有發怒,反而微微笑了出來。
“朕確是好奇,你究竟犯下何種罪孽,殷梓珺他會將你游街斬首?聽說,他不是很寵你的嗎?”
“現在襄國議論得最多的,便是這件事,難道皇上,不知道嗎?”
“朕只想知道,他們說的,是不是真的?”
男人的目光倏然向我逼來,仿佛他現在一定要知道,事實的真相。
“是不是真的,還重要嗎?”
我移開視線,望向別處。
“不管怎樣,我都是該死之人,不是么?”
“朕說過,朕只想知道真相。”
他似乎對這件事,感興趣的很。
“告訴朕,你當真是那樣不堪的人嗎?”
事到如今,我還有什么隱瞞的必要嗎?
“不!”
馮婉儀的得意,袁景茗的淡定,頓時再次浮現在我腦中。
“是她們,害我的!”
我一字一句,說的清晰。
聽到我的這句話,男人的眉間,突然松弛下來。
“你,叫凌霄?”
蕭容祈放低了聲音,向我問出。
我略一思量,忽然揚起頭,鄭重的望著他。
“不--”
我坦白道:“我叫婈瀟,晏婈瀟!”
聽母后說,在我還未降生時,父皇便已取好了名字。
除了夭折的皇兄,母后后面所生的皇嗣,皆為清一色的女子。
父皇盼子心重,便為我取了“凌霄”這個男孩子的名字。
可是,我卻依舊還是個女娃,母后不想駁了父皇的意,便將“凌霄”換做“婈瀟”,既像是女孩子的名字,又不乏父皇賦予其中的含義。
然而,我小心翼翼苦苦隱藏了自己的真實身份那么多年,換來的,也不過是一死,這次,倒不如,和他講清楚。
當蕭容祈聽到我的名字的時候,一直平和的臉上,瞬間變了顏色。
“你,姓晏?”
我淡淡的點頭,“是。”
“那么,你就是昔日的岳國四公主?”
“正是!”
看著男人詫異的神情,我反而踏實下來。
半晌,他在復又問道:“你為何,會在襄國,而且,做了殷梓珺的妃子?”
我看著他,想了想,輕而堅定的道出一聲:“復國!”
我與他對視著,他似乎在消化關于我身世的事。
很快,他便明白了我的意思。
一陣沉默之后,他冷不防的一句話,不禁讓我怔住。
“留在朕身邊,做朕的人。”
我大驚失色的望著面前的男子,仔細的看著他的每一個表情,可是我卻看不出,他說笑的痕跡。
“怎么樣?”
我望著他,沉默著,最后,反而笑了出來。
“莫非皇上,看上了我的這副殘破之身不成?”
男人的眼光頓時閃過一道戾色,然后,一只手,輕輕勾起了我的下巴。
“是啊,怎么樣?”
“皇上就不怕遭人恥笑么?”
“世上,沒有敢恥笑朕的人,即使有,也很快就沒命了!”
蕭容祈的身上,突然散發出一股陰鷙的氣息,即使他的語氣那樣輕,卻依舊讓心聽了,覺得膽戰心驚。
“我若不答應呢?”
我忤視著他,沉聲開口。
“由不得你!”
男人一把將我放開,直叫我向后撤了下身子。
“你不答應,朕便將你送回到襄國,告訴殷梓珺,你來岐國,不過是引誘朕,如何?”
“你--!”
“就算殷梓珺之前有留你之意,聽到這些話,也不會再動惻隱之心了吧?”
“你好卑鄙!”
“呵--”
男人不怒反笑。
“那又如何?現在擺在你面前的,只有兩條路,要么跟了朕,要么,只有死路一條!”
我當真已經說不出話,只是看著蕭容祈,臉上盡是無奈與疲憊。
還用再想嗎?
要我委身跟了他,還不如一死。
我決然的抬頭看向他,才要開口,突然見蕭容祈伸手過來,食指瞬間豎在我的唇上。
“不要這么早做決定。”
他沉下聲音,靠近我道:“朕還有一個條件。”